味道古怪的会客厅中,顾判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那个护院,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后就又听到他喃喃自语般说道:“就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回答让顾判也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墨菲法则又生效了吗?

    当最担心什么事情时,这件事就会发生;最不想出现某个结果时,但它却一定会出现……

    顾判脸色很难看,却还是递了杯茶过去,以平静的语气道,“你说详细一点,这个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护院接过茶水,先是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又咕咚咕咚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用近乎呆滞的语气道,“回先生的话,西纶镇就是没有了,那里现在就是一片野外荒地,连房舍街道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判赏了那名家丁一锭官银,让他下去休息,等到屋内无人后,他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开始梳理突然间变得更加混乱的思绪。

    按照他说的这种情况,西纶镇还真的只能用没有了来形容……

    就算是护院说出西纶镇的人都死绝了,他都不会有太大惊讶。

    毕竟现在这两个镇子的人都已经陷入到了疑似异闻事件之中,当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死了很正常,都死绝了也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

    但一个镇子,那么多人,连同房屋建筑全部都消失不见,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当真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幽榭镇这里是六天必死的噩梦降临,但是,到了西纶镇那里,就算是李道士把消息散布了出去,也应该是才刚刚开始做噩梦啊,怎么可能会突然间连镇子都消失不见?

    “不对,除去西纶镇是真的消失外,还有一种可能必须要考虑进去。”

    蓦地记起当初的黑夜荒村事件,以及当时那些迷雾对普通人神智产生的影响,顾判顿时有了新的计较,他让那护院先下去休息,开始思索荒村事件与噩梦事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共通点的地方。

    正在苦思冥想时,老学究被人带了过来。

    顾判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就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计喉这个名字?”

    “计喉?”

    老学究皱眉道:“先生问的这个人很有名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太大名气,但绝对比普通人要有名得多。”

    老学究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时一脸茫然的表情,“老朽却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名字,本朝没有,前朝似乎也没有。”

    “如果既不是本朝,也不是前朝,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呢?”

    老学究揪着胡子,有些为难地道,“那老朽就只能回去在那些旧纸堆里翻翻看了,这样就需要很多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

    顾判点点头,朝着后面一抬手,郑护院便端了满满一托盘的银锭出来,放到了老学究面前的桌上。

    看都没看,顾判便从托盘上随意抓了一把,塞进老学究手中,“我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这样它们就都是你的了,你高兴,我也开心。”

    老学究死死攥住手里的银子,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顾判又摆摆手,“郑护院,找两个信得过的兄弟过去,帮老先生一起去那些故纸堆里找。”

    送走老学究后,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顾判起身,接过郑护院递来的一碗参汤,喝了一口便把碗放下,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你最后一个晚上了吧。”

    郑护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叩首道,“小人已经没了主意,顾先生救命!”

    顾判从身后取出巡守利斧,森寒的光芒映在郑护院脸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就听到顾判的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如同屋外的寒风一样冰冷,“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所以你必须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郑护院抬起惨白的面孔,苦笑道,“小人知道,现在就算是先生一斧头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小人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顾判闭上了眼睛,语气愈发低沉,“我不会杀你,李道士既然已经先走一步,关于提前杀人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已经有了大致的验证,所以此时再杀你并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呆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最好忍住,忍不住了可以叫,但是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能睡。”

    郑护院连连点头:“请顾先生放心,小人明白。”

    顾判点点头,不再开口,端起那碗参汤慢慢喝着,喝完后又给自己沏了一壶浓茶,同样慢慢喝完。

    然后他看看沙漏,便站起身来,脱掉了上衣,横过斧刃先在自己肩膀上划了一道。

    锋利的斧刃却只是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

    他触摸一下体表那层几乎很难感觉到的膜,狠心一咬牙,又加大了几分力量。

    唰!

    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他看都不看,反手就给郑护院同样划了一道。

    “似乎已经有点儿困了,那就从我开始吧。”

    距离四更天越来越近,顾判和郑护院身上已经多出十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口。

    不过还好,他们的困意似乎随着疼痛的加剧在慢慢减轻。

    顾判默默估算着时间,忽然有些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看这事儿整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连敌人的毛都还没有摸到一根,就必须未伤敌,先伤己,先用自残的法子,来和敌人对抗。

    笑着笑着,他忽然感觉到巡守利斧变得烫手,就在同一时间,无法抵抗的困意已经如同深海巨浪,瞬间就将他盖压淹没。

    对面的郑护院已经闭上了眼睛!

    完了!

    手中巡守利斧就像是烧得通红的铁块,身上被划伤之处更是火辣辣的痛。

    但即便如此,顾判也没有抵挡住如高山大海般盖压淹没过来的困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多久之后,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顾判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僵硬在地上的郑护院。

    他的表情扭曲狰狞,七窍外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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