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人多,能让修儿破例带你们过来,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他上下打量着李休,目光透过桌上的白雾将其看了个真切透彻,旋即微微一惊,失声道:“活着的三劫之体?”

    叶修抿了抿嘴唇,脸上满是畅快之色。

    梁小刀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刘先生,憋了半天方才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敬佩道:“先生说话还真是不同凡响。”

    活着的三劫之体,这话能从一位五境宗师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显得极为不同凡响。

    刘先生大手一挥,道:“我讲话向来不拘一格。”

    喝了一口酒,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对着李休继续道:“人皇册曾有过关于三劫之体的记载,声称其为天下间一等一的修行体质,只是自古时代大劫破灭过后,直到如今这三劫残命虽然出现了不少次,但却无一人成功,大多数拼死也只能破掉初劫,余者尽皆死在了第二劫之上。”

    “因此就算世人皆知三劫残命乃是绝顶的修行体质,却从未有人亲眼见到过,所谓三劫之体到底如何绝顶,也从未有人知晓。”

    他看着李休,那双眼在这一刻变得很亮,像是看到了天工所雕琢的最完美的杰作。

    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想不到今日我竟是有这个福分能够亲眼见到,了不得,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和刚刚见面时候那第一印象中的淡泊形象不同,那一身白袍不曾彰显仙风道骨,反而使得他变得有些古怪。

    李休没有说话,前辈盛情,难以阻挡。

    叶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帮刘先生将酒杯斟满,小声道:“您注意一下形象。”

    刘先生拿起酒杯看了他一眼,感慨道:“你若是三劫之体,我倒也就不担心你和那邱小离之间的婚事了。”

    叶修自讨了一个没趣,铁青着脸将脑袋调到了一边,一声不吭。

    “你是哪里的人?”

    刘先生眼下对李休的兴趣好像要比自己的学生还要高一些,尤其是在看了一眼趴在李休肩膀上的熊胖之后,便继续追问着。

    他这二十三年来都生活在这巴山小城当中,更是连院门都不曾出去过,对于外界的消息当然是一无所知。

    “唐国,李休。”

    “大唐?不错。”

    刘先生点了点头,语气当中带着一些敬佩,唐国与荒州之间相隔数百万里绿海,所以导致荒州修士对于这个强国了解不深,但他当年乃是典狱司长老,不折不扣的五境巅峰修士。

    对于唐国自然是极为了解。

    “前些日子乾坤崩断,日月变色,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是唐国有人入了六境,方才使得天地开一线。”

    李休点了点头,然后将萧泊如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他并没有谈论太多的细节,只是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刘先生却听得很是认真,最后听说了萧泊如以垂死之身破而后立,与天劫赌命的壮举之后更是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想当年我也曾与他交过手,那时候我还能接个几十剑,如今看来我却是连一剑也接不下了。”

    叶修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是最知晓自己老师的本事的,如今听刘先生如此推崇萧泊如,不免觉得有些怀疑。

    李休并未说话,也不觉得惊讶,别说是面前的刘先生,即便是放眼荒州,乃至整座大陆,能接下萧泊如手中长剑的,又有几人呢?

    像是想起了当年景色,刘先生脸上的笑容隐没收敛下去,沉默了很长时间。

    窗外起着风,吹动着院内的那棵黄杏树落下了成片的露水,打湿了花草和盆栽。

    院门外很安静,无人巷未必无人,但这间院子四周却是一定无人的。

    与世隔绝二十三年,当年种种都已是物是人非,谁能想到最先破六境的竟会是萧泊如?

    他的剑太利,本以为会跟随时间磨平了些才会有机会触碰到那层天花板,想不到他竟是硬生生斩碎了那层天花板。

    “这包子不错,就是小了些。”

    刘先生吃下了笼屉里的最后一个包子,似乎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遗憾道。

    “太大的蒸起来不通透,味道就差了些。”

    叶修起身将碗筷收起,解释道。

    刘先生点点头,道:“这话还有些道理。”

    话音落下,他又将目光放到了李休的身上,问道:“你来这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起初只是因为好奇。”

    李休解释道。

    刘先生露出一个笑容:“那么现在呢?”

    李休抬头看着他,认真道:“现在我想请教一件事情。”

    “何事?”

    “修行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

    叶修刷碗的动作微微一顿,梁小刀低头捧着那碗白开水,心里在不停地琢磨这东西又没啥味道,为啥李休却这么爱喝。

    刘先生抿了一口酒,屋外的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梁上结着蜘蛛网,一只黑色的小蜘蛛顺网攀爬。

    “这问题不错。”

    “那该如何解?”

    刘先生沉默了下来,这一次沉默了更长时间后方才开口道:“唐国将士戍守边关,以血肉筑起城墙抵抗来犯之敌,他们修行是为了唐国百姓,这就是为了天下。”

    “先生的意思是修行所为者不是自己,而是天下?”

    刘先生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一旁低头喝水的梁小刀,问道:“如果在他和一个陌生人之间选一个活着,你会选谁?”

    李休回答道:“他。”

    “那倘若是他和十个陌生人之间选一个呢?”

    “他。”

    “百人,千人?”

    “他。”

    “十万人,千万人又该如何选?”

    李休面无表情,淡淡道:“还是他。”

    刘先生不再说话,喝了一杯酒。

    李休又问道:“那修行是为自己?”

    刘先生放下了酒杯,目光中带着一些追忆,轻声道:“当年我也如此问过萧泊如,他回答说修行乃是顺心意,所做之事无非就是心中所想,你要救他是因为他对你来说比那千万人还要重要,唐国将士以血肉筑起城墙是因为身后的唐国百姓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修行为了什么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所以你最应该清楚地就是什么是自己要做的,什么对自己来说是值得的。”

    修行就是顺心意,修的便是值得二字。

    而做什么才是值得,那才是真正所需要修行的地方。

    李休仰头将碗里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目光锋锐而平静的注视着身前男子,淡淡道:“既然道理都摆在这里,先生何以自困牢笼,迈步不出?”

    不远处的叶修浑身一颤。

    刘先生看着他,目光复杂:“原来这才是你要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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