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一处平地,边立三匹骏马,十余人守卫一旁,邱书民一行三人自远及近,随风而来。当首一人抱拳道:“属下已经备好良马。帮主召集属下,是为何事?”

    “那一天你们除了看见一个少年上山,可还看见其他人?”

    “没有。”

    “仔细想想。”

    “爹,你不会是怀疑那个姑娘有问题吧?”

    “不是怀疑。”邱书民对着那人问道:“现在想到了吗?”

    “帮主,属下见过一个人影出现过,但是大家都说没有看见。”其中一人答道。

    “什么情况?”邱书民眼神凌厉,为首那人已有汗流出。

    “帮主,属下真没有看见,也许是那人轻功很高,加上阳光刺眼,所以一时没有看见...”

    邱书民自然不会怀疑他们的话。心中便也确定了这一点。三人驾马驰骋,风声呼呼,群树影流。

    邱慎问道:“爹,任不在这个人,你和他交手中发现了什么?”

    邱书民闻言,寻思一会,说道:“此人武功极高,江湖中却没有此人传闻,要么是隐士高人弟子,要么是某个神秘组织之人。”

    “他不是清风剑派的人?”邱慎心中早已知晓,却还是有此一问。

    “当然不是。使出的功夫虽然有一些清风剑派的影子,但是绝不是清风剑派弟子。”

    “陨铁消息会不会有假?”邱慎突然问道。

    “不会,消息绝不会有假。”

    “是不是有人挑拨清风剑派与我们结仇?似乎公孙前辈很看重那小子。”

    “那是他未来女婿,能不看重吗?”邱书民道:“我们这次算是被摆了一套,听那小子的意思,恐怕此事线索已断”

    “那个女子就是公孙前辈女儿?加上董习,清风山真是藏龙卧虎。”

    “所以有人想要清风山与我们结仇。”

    “会是谁?”

    ......

    任不在别了众人跃到一处石丘之上坐下,懒洋洋道:“出来吧。”话声刚落,一黑衣男子便瞬的坐在任不在身后,背靠着背。赫然正是那路无金。

    “你受伤了?”

    “小伤。”

    “谁伤的?”

    “三苏。”

    “三苏亲至?你能活下来倒真是奇迹。”

    “不,我能活着全凭自己,不凭奇迹。奇迹这东西,我不信。”

    “哈哈,也是。对我们而言,只有生与死,没有奇迹。”

    ......

    “木塔...没找到?”

    “没有,命倒是差点丢了。”路无金似乎有些疲惫伸了伸懒腰。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知道。”

    “或许,是有人挑拨清风山和剑宗那帮子人,又或许是有人要挑拨我们和剑宗那帮正派关系。”

    “你信了他们的话?”

    “自然不全信,至少,要有这种考量。”

    “要不要叫玉儿帮忙查一下。”

    “不了,我们还是少找玉儿比较好。说不准,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那我先走了。这伤还没痊愈。你这次伤上加伤,别废了。我一个人打不过那秃驴。”路无金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斜阳已埋入山丘,鸟雀惊飞,扑闪着翅膀,留下晃动不已的树枝。

    路无金已经消失。任不在坐在原处,懒洋洋的,似在目送着最后一丝阳光沉入地底。

    终于,天色转暗,星月陪云,冷风徐来,任不在转了转方向,对着清风静静享受。

    许久,任不在终于站起。道:“终于休息好了。”月在云端,忽隐忽现,星在天河,闪烁不停。就着黑暗的夜空,任不在缓缓前行,四边虫声激鸣,远处闪烁红灯。

    任不在受伤实在太重,之前只是硬撑,此刻才脱离危险,再次尝到重获生命的喜悦。

    ......

    夜已然深了,玉修城外一处酒家,刘老头爷孙二人正在收拾桌凳,自路无金与了爷孙二人一锭银子后,二人做事更加精神了,为了将任不在路无金二人伺候的更好,咬一咬牙,爷孙俩在城中买了几坛上好的酒。

    只是可惜,爷孙俩只卖杂粮酒,对这所谓的玉花酒却一无所知,卖酒的老板见二人打识不得货,竟将比杂粮酒更劣质的酒充作玉花酒卖与了爷孙二人。

    看着临行前爷孙二人满脸谢意的微笑和频频的道谢声,老板的嘴角弯到了眉角,心中想着:“这土包子,倒也好骗,唉,这世上再多点这些人不就好了”。

    不知为何,今夜的客人走的倒是很早。若是平常,到了子时也会依然有一二闲汉在这里喝酒乘凉,谈天说地。而今夜,却只有嗖嗖冷风相伴,爷孙二人打扫好桌凳,便将之搬到屋内,得了一大笔银子,爷孙二人本想犒劳一下自己,谁曾想二人习惯贫苦,到了城内却是一样也不愿买,总是嫌这个贵,嫌那个量少。

    想来穷苦人也只有过着穷苦人的命吧,收拾完毕后,爷孙二人摸黑自坛中取出仅剩的一点米饭,却只装下一碗。

    老爷子正叹了口气,正是这一叹气间,屋内突然亮出火光。

    爷孙二人被这火光吓了一跳,几乎跳起。

    待转头看时,却见两个青面獠牙、身着黑衣的人,一个体格健壮,衣服几乎都要破裂,一个身材瘦弱。爷孙二人就此一惊,老爷子几乎晕了过去。

    只见那黑衣面具大汉冲上前去,劈身抓住老头,厉声问道:“昨天有谁从你这儿连着酒坛带走的?”

    老爷子吓得几乎不敢言语,一旁破衣小孩却哭腔道:“你们别杀我爷爷。”

    黑衣壮汉再次说道:“我再问一次,不说,你们都得死。”

    老爷子还未开口,那破衣小子便已然哭着说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看样子你们不打算说实话了。那么我只好先挖了你的双眼。”黑衣大汉恶言恶语。

    “好汉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小店每天有很多客人买酒。”老爷子清醒了些。几乎央求道。

    “你们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真的不知道啊。”望着黑衣壮汉可怕的面具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小孩几乎吓破了胆。

    “算了,他们似乎真的不知道。”另一个黑衣人说道,与黑衣大汉不同,却是一女子声音,甚是悦耳。只可惜爷孙二人并无欣赏余地。

    二人照着四周,发现桌上竟有一锭银子,黑衣少女抢身上去,将银子拿起端详,却见底部刻“司徒”二字,显是皇家所用银子。

    少女见此便已知晓,兄长所述便是传说中的盗圣。而那个男子竟然与盗圣有关。

    “店里居然有这么一锭银子,小妹,与我看看。”那大汉说道,便将手伸来。蒙面女子亦将银子交于黑衣壮汉,却在不经意间将底部所刻磨平。

    “嗯,这么一大锭银子。哪儿来的?”

    “是今日小人收拾捡到的。”老爷子慌忙答道。

    “算了,问不出什么,我们走吧。”黑衣女子道。

    “等等。”

    “你要做什么?”

    “灭口!”女子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已经被击杀。黑衣男子看着黑衣女子,缓缓道:“小妹,你何时变得仁慈了,变得优柔寡断了?”黑衣女子心中慌乱,幸好带着面具,男子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听那女子道:“快点走吧,不然被人盯上可就糟了。”黑衣男子冷声笑道:“谁?”

    “公孙立。”

    “走吧,这里也没什么线索了。”说完男子便迅速离开,只留下这空荡的房间,黑衣女子早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翌日清晨,晨光初照。任不在已早早爬起,也不知昨夜在何处睡了一觉,腹中无物,却毫不在意,早已来到之前所居洞口,此处峡谷,光线微暗。

    任不在见洞口摆放的尸体已知有人来过,便心中不妙,暗道:“那谁尸体都捡,保不准我的木剑也给人捡了去。”

    想罢便开始四处寻找,日出山谷,鸟飞猿啼,不知找了多久,附近已经翻了几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任不在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崖,悠悠叹道:“还真被我说中了,公孙芷老是说我乌鸦嘴,好像...哎,不对吧,这么说,她才是乌鸦嘴。”

    反正已然找不着,任不在便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搞些什么玩意儿。只是正在自己空想的起劲的时候,肚子却开始发表意见了。

    “好了好了。”任不在颇为不耐,好似这肚子却是别人的一般。听见水流声,这才想起那夜的深潭。

    寻声走去,果见一处池潭,只是水却不深。望了望清澈的水底,倒有几条鱼在水底石上游动,只是左右无物捕鱼。

    任不在便自旁折了一根树枝,当做鱼叉捕鱼。正待任不在准备插下之时,一阵风过,只见一破布衣男子站立身后,赫然便是那路无金。

    任不在停下了动作,放下树枝,道:“怎么了?”

    路无金淡淡道:“刘伯爷孙俩昨夜被杀害了。”

    任不在闻言一惊,道:“有什么线索吗?”

    路无金只是答道:“没有,对方动手干脆利落,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是...”

    任不在急急问道:“只是什么?”

    路无金转过身去,答道:“前日我给他们的一锭银子没了。”

    “谋财害命?”

    “可能是翻江寨的人。”路无金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苦声道。

    “为什么?”任不在不解,翻江寨为何会找上无关的普通百姓下手。

    “我那天带了两坛酒去英雄山,虽然因为酒坛救了自己一命,却也因此害了刘伯和他的孙子两个人命。”

    路无金的声音已然泛着沧桑,似远处漂泊的枯叶,正等待着海浪的吞噬。终究,只是一阵清风将他吹醒。

    “我们先去给刘伯上柱香吧。”路无金路无金自身上摸出,递给任不在三根,道:“走吧。”任不在接过,跟着路无金飞身而起,越过山林,奔过大道,到了一片片相连的田埂,最后终于到了酒棚。

    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微风渐起,风尘洒洒,甚是凄凉。随着风,任不在问道:“在哪?”

    路无金再度跃起,直奔酒棚后的小山丘,此处山丘多为乱石,树木草丛杂乱,甚是荒凉。二人方才越上山丘,才发现路旁百米远处便是一座石丘,乱石堆砌,前面树有一根柱子。

    “这里?”任不在跟随路无金走到石坟前。看了看这石丘,任不在问道。

    路无金只是微微点头,取出火石,点了火,在前拜了一拜。任不在上前,点了香,对着爷孙二人的墓拜了拜。

    二人便自离开。

    云聚云散,雾起雾消,万物荣枯,不过轮回而已。然人为万物之灵,自有所乐生者,亦有所悲死者。悲喜之色,不过乎情而已。常见之,虽兽畜亦有情;常乐之,虽山水亦有情;常用之,而笔墨亦有情。况乎人。

    毕竟,任不在与路无金不是侠士,亦见过太多生死离别,今日不过是故地重游一番罢了。

    乱世之中,人其尚不能自全,何以全人?

    只望二人早生桃园,不再受这地狱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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