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择天看着眼前茫茫星河,突然起身,纵身飞起,在星河中纵横,手中公孙剑横划竖劈,一剑一剑,硬是在星河中划出一张悬浮于星河的巨大金色棋盘,三百六十一个节点像是三百六十颗亮如太阳的圆盘,龙择天虚空端坐,哈哈大笑:“老祖,可有兴致下一盘?”

    棋盘对面,终于浮现一张布满天空的巨大脸孔,不怒自威,眼睛一睁一闭,星河便有波涛,棋盘跟着颤动,龙择天像是抹平褶皱的台布一般,一支手化作无穷大,在棋盘上一抹,棋盘平整铺开,经纬显眼,节点生辉g。大脸不怒不喜,一颗星辰化作黑子,三三位落下,龙择天信手一招,一颗星辰抓在手里,信手一捏,化作白子落于四二位。

    两个像是隔着无数空间的对弈人信手招过星辰,落于星河棋盘上,运子如飞,很快进入僵持。

    龙择天落子后,对面的巨大脸孔陷入长考,印在天空的面孔看不见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任何思索的神色,凝视着棋盘,像是看着一片虚无。

    远处,凭栏的白儿焦虑万分,但是,她没有能力走出一步,巨大的星河,对于她来说隔着无穷的距离。白儿胳膊支在栏杆上双手杵着下巴,那些起起落落漂浮的大殿像是活过来一般,在虚空中居无定所一般飘荡,就连脚下的大殿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位置,在星河棋盘的一端飘荡,只是,不能接近。

    龙择天看向迟迟没有落子的脸孔,道:“曹融诸葛韬,凰仙子太子,再加上那个狐媚子,那个小村落,西山的莲台,双塔城的双塔,一步步将我引来到此,我是真的眼瞎,自己看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我却相信了我看到的一切。确切的说也不全是虚幻,我认错了诸葛韬,以为那是上清道祖的分身,西山下镇压的是我的犟牛大哥。然后到了双塔城,诸葛韬曹融的言辞真假之间实在难以辨别,而且,我当时确定西山下镇压的就是我的兄长牛兄,甘愿上当,入双塔。老祖,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毫无办法吧?心中的莫名经,我心如梦,是噩梦,是凄凉的梦,令人心灰意冷的梦,但是,道祖为何将这一道经留在我的心灵深处?就是让我自己去理解,天地有道,道又为何物,凄凉中,寻道的快乐令凄凉变得高尚。老祖与宇宙同源,像是厌烦了青灯古佛的僧人,心有微澜,有看看天地之心。只是还舍不得这掌控天道的诱惑,放不下视宇宙为玩物的心里。便想方设法找个人,替你住在这天道宫,察星河流淌,观时空变幻,然后,以血肉之躯,真正莅临人间,无论是你的太子还是你的凰仙子,都根本不可能见过你的本体,那么这一次是不是一个机会?你以为你是化身为道,这天地便离不开你,喜怒之间,可令天地翻覆,这是乐趣吗?人间有能工巧匠,建了豪华的屋子,他不会建了屋子就舍不得离开屋子,事实上,屋子建好了之后基本上与他无关,他不能也没有权利将建好的屋子凭自己的喜好随意拆去,而这就是人间的道理,也是天道。老祖总认为是自己开创了这个宇宙空间,便是自己的私物,哪有这个道理?屋子建好了,不就是为了住人的?三清圣人各自开了天道,传道天下,初衷是让人们在天道范围内生活,佛祖讲舍得,除了灵魂是自己的,其余都是身外物,就连皮囊也是。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开创了这个宇宙,这宇宙就是你的?不是,它属于宇宙,属于天道,何况,西天神帝就不认可,人家以为自己才是开天辟地的祖先。所以老祖,不要以为天离开了你便不是天,建房子的人死了,房子还在!”

    虚空那张大脸终于有所变化,变得有些恼怒,有些不解,有些憎恨。龙择天笑道:“父母生孩子,没有权利决定让他们去死,生出来,孩子便有了活下去的权利,这就是天道!”

    一颗巨大的星球携带无边怒气轰然而落,星河棋盘顿时狂涛巨澜,像是宇宙苍穹都要散架了一般。龙择天身边更是暴风席卷,微小的星辰如形成沙尘暴狂暴而猛烈的袭击龙择天。龙择天大手如席,一卷,将所有沙尘卷住,向对面一挥,化作一条龙卷卷向对面,然后再一次平整棋盘,棋盘安稳如山,黑白棋子一颗不少,熠熠生辉。

    龙择天信手招来一颗棋子,阻截气势凶猛的如山黑子,继续说道:“天水国不到半年死去数百万人,太子所过之处遍地萧疏,家家举哀,那颗星球本与你无关,道祖炼化,我为星主,甚至,这星河的无数生灵也与你无关,更不是你的私产,只是,你的儿子夫人不那么想,他们以为天河之大都是他们家的,杀人如杀猪,吃肉摄魂都是理所当然,就像民间畜养畜生,就是用来吃的。但是,我的星球我做主,轮不到你们来我那里耀武扬威。我曾到过大天尊的观星台,大天尊布置周天,就算看着他天道运行之下的一些事情不顺眼,终归还是有底线,没有插手星球的毁灭与新生。而你,不过混沌时期的第一缕魂魄,出身妖族,与人无关,却总是以第一神灵自居,视周天为玩物。道祖身化无数形,真正让周天有了天道的第一人,从混沌开辟到人族治世,每一个纪元都有道祖传道,自从人族有了灵魂开始,便懂得了道祖之道。而你,位于周天之上便以为自己便是一切,可以掌控一切,其实你错了,妖祖是妖祖,人祖是人祖,还有魔祖呢!西天宇宙还有神帝呢!就是三大圣人,天道加身,或者说就是天道,一点不比你差,你说你高高在上个什么劲?你儿子涂炭生灵,没有一丝悔意,反而真是你的家传渊源,认为杀了就杀了,理所当然。你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可以禁锢我,然后你下界显圣,我的那颗星球便是你的,无论杀多少人,只要成就你儿子成为天道圣人,都会眼睛不眨一下。其实,你高居星河无数纪元,有点井底之蛙,你若出去,即便没有我,你也不能也没本事随心所欲,三十四重天,每一重都与你差不多,反而道祖大天尊佛祖还有九霄大帝帝娲玉母,那些个有本事开天辟地立地水火的大圣都不比你差,你就算是完完整整的下界,也会死的很惨,真的,我不骗你!”

    一道黑漆漆的山梁再一次砸在星河棋盘上,一道声音传来:“棋到中盘,我为天元!”

    龙择天一笑,又抛出一颗星辰,与天元位的黑子并列,道:“金角银边草肚皮,老祖气势倒是有了,但是,你真的不会下棋,不知你那一丝魂魄游荡人间多少年,学了无数皮毛,但终归是皮毛。这一子,注定你走不出自己的牢笼!”

    龙择天与鲲鹏老祖隔空搬星填海,星河棋盘如浪翻滚,浪涛冲天。

    .........

    唐兰儿和龙小双纹秤虚坐,运子如飞,经纬盘铺展,但是像是印在天空,令观棋人仰望,一眼而尽。那一对风姿绝代的璧人,对面空不见人的神秘,天外而来的棋子,这便是与天下棋吗?经纬盘自出世,有人见过经纬盘的天机,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局棋,果真下到了天上。

    棋盘山顶,独孤秀武德康卫无影和大天师看着风云莫测的经纬盘,独孤秀问天师道:“天师既然能测天机,可知背后下棋之人?”

    天师道:“南天大帝起祭台,要的是今时今日的天地气数,五大天帝谁不等这一刻?背后下棋之人,乃是掌管天道之人,天道气数外泄,对于凡夫俗子是灾难,对于金仙以上却是机缘。经纬盘不过是天外棋盘的投影,真正下棋的人在无尽的虚空,在星河之上,我不知,天帝也不知!只是猜测,其中一人,必然是龙择天!”

    独孤秀唉声叹气,道:“可惜,我等没有破开这道空间的能力,否则,我会给我那姑爷站脚助威!”

    几人突然沉默起来,面对如此局面,每个人都束手无策,便是进入准圣甚至圣人,也没有能力插手!

    天师道:“那女孩子的棋盘是破开经纬盘的钥匙,天上人下赢了那盘棋,那棋盘才能劈开空间,打开樊笼,我们只好等待,等待天上那一盘棋真正到终局。”

    山腰平台处,彭连虎金玉天等人看着风云变幻的经纬盘也是焦虑不安,两个孩子承受天道之重,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若是这盘棋输了,谁知道是什么后果?是不是果然天倾西南,人间不存?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当初那位搬山大神一怒之下令天塌地陷,几乎令所有生灵灭绝,要不是帝娲以一己之力撑住天空,重建人间,哪还有人间?若是今天重演那一幕,不知道独立擎天的人会是谁?

    龙择天,我的兄弟,那人会是你吗?

    在人们惊骇的呼叫声中,棋盘山的上空的天空像是果然塌陷一般,天空有无数星辰坠落下来,好像无数繁星掉落,像是要把这小小环球砸毁一般,密密麻麻的降落的陨石压顶而来,所有人都感到了死亡的临近,甚至这颗星球都感受到了死亡。

    一只白皙的大手信手插入,接住所有坠落的陨石,另一只手一抹,陨石化为环宇微尘,随着天风烟消云散。

    然后,天空中还是那个极为清晰的棋盘,那一对璧人仍在运子如飞!

    天空出了大窟窿,有天上之水汩汩而下,像是悬天瀑布,向人们的头顶倾泻而下,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迫在眉睫,小小的星球好像是汪洋中的一只浮萍。

    大手如席,卷起所有倾泻而下的悬天瀑布,塞回了天上,大窟窿消失不见。

    一对璧人仍在下棋!

    观棋的人们在一次一次的生死往来中再也没有了观战的精气神,几乎是所有人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护天星十三洲,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这颗星球濒临死亡又重生的过程。十三洲,除了中洲,其余十二洲的十二人悬立虚空,手中无一例外一把宝剑,指向苍穹,十二洲山河动荡,有无数宝剑蓄势待发,与天争锋。

    彭连虎在众目睽睽之下挣脱了束缚,手中剑遥指天空,纵身而飞,在棋盘山顶的虚空之上,剑尖朝天,剑气冲宵:“择天,十二兄弟在你身边!”

    龙择天端坐星河盘前,十二道剑光透空而来,龙择天一笑,道:“借兄弟们宝剑一用!”

    十二把宝剑穿越无数虚空,携裹破天气势,搅动周天,悬浮于星河之上,剑尖朝龙择天点了点,然后整齐划一,剑尖转向,对向星河盘对面,飞掠而去。龙择天双手向前一推,天宇罡风骤起,轰向对面,十二剑一往无前,直冲而去。

    十二剑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悬浮在星河中间,龙择天双臂伸展,再往前推,十二剑得到了无穷助力,划破虚空,电光闪烁,直击而去。

    .........

    崖州海岛,像是镶嵌在天空的岛屿,之所以被称为像是镶嵌在天空中的岛屿,是因为海天相接的尽头,便是天尽头,天尽头,崖州的这座岛屿被称为天岛,生长于海,却最接近天!

    公孙峰站在海岛的制高点,看着一飞冲天的宝剑,自言自语:“是时候了!”

    公孙峰离岛,仙人御风,打鱼人看到有天人从海岛到海面一掠而过,身后是霞光万道。

    崖州滨海的那座高山叫做拇指山,远看就像是握拳竖起的大拇指,大拇指指向正是苍穹,指尖穿过云海,不知是为谁伸出的大拇指。

    公孙峰一路御风而飞,径直飞向拇指山山峰,隐没于云海深处。

    拇指山山顶,一环彩霞像是缠绕在头顶的抹额,驱散雾霭,霞光照射,拇指山峰顶,抹额熠熠生辉,向外扩散,整个亚洲大陆及环海,都被笼罩在霞光之中。

    崖州大陆七国争雄,此刻,刀剑自动飞天而起,像是被光环吸引到了光环中,组成其实更为澎湃的光环,缠绕拇指山峰顶,有刀光剑影。

    七国从这一刻开始,各回本位,再也没有了争锋和兵戈,因为,那个叫做公孙峰的大仙人曾经说过:拇指山霞光环绕之时,就是崖州刀枪入库之日。

    公孙峰孤身来到崖州,甚至没有兴趣走遍崖州大陆,没有兴趣和七国皇室打任何商量,走了一圈,就留下这句话。

    奇怪的是,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七国皇室,只要见过这位英俊无匹的大仙人,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一句话,便是天音。

    公孙峰居住在拇指山,偶尔露面,每一次,足以令崖州震动。

    拇指山顶,神秘莫测,自从大仙人入住,那里就成了禁地,甚至没有人能够登上半山腰。

    但是,山顶真的有一间草屋,像是风雨飘摇中的破旧帆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但是,偏偏风雨不动,茅草屋看似四处漏风,但是,只要进了茅草屋,便是立即感觉别有洞天。

    公孙峰独身一人来到崖州,这间茅草屋却不是一人,还有一个人,一个道士,老道士。

    看似破败的茅草屋里,一张棋盘,两把椅子,两杯热茶。

    公孙峰与老道士纹秤而坐,老道士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想好了?”

    公孙峰一枚黑子落下,老道士没有急于落子,而是盯着公孙峰。

    公孙峰道:“从上古时代开始,我与择天如一阴一阳一水一火,相生相克,纠缠无数世,现在反过来想,究竟是我成全了他还是他成全了我?到龙洲大陆,再一次被点醒,再到兵祖寄身,反反复复,择天是我的宿命。从第一世人间争霸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胜出过,你说我能甘心?但是,无数岁月,这股心劲儿好像越来越淡了,我不知道还有几个轮回,而这一次,我想与他站在一起,天上妖祖纠缠,西边阴魔出世,西天神帝蠢蠢欲动,而你,到现在还在为择天出着各种难题。眼看这颗星球就要面临面顶之灾,我不能看着,毕竟,这一份兄弟情做不得假!”

    老道深思,道:“我幻化诸葛韬,又用苦肉计镇压大青牛,将龙择天引到鲲鹏的地盘,无非两个目的:让他见识真正的天高地厚,寄望于他打破藩篱,真正镇压妖祖。无论曹融还是胡海,都是我安排的棋子,甚至我那尊本体,只要龙择天愿意拿,都可以拿走,不过,我要结果,鲲鹏老祖若是完整下界,不但是这颗星球便是高居三十四重天,也要天地翻覆!”

    “择天不出,西贺州阴魔出世怎么办?你可知你这局棋玩大了,那边择天受困樊笼,这边阴魔马上就要涂炭生灵,佛祖道祖现在不知为何不出面,而你,又是个以天下为棋子的多事人,便是我对择天心有不服,可对你这视天下为玩物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你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道冷冷一笑,道:“龙择天不服天道,我就想让他看看,天有多大!至于天翻地覆,让龙择天体会一下无能为力的悲哀,也未尝不可!”

    公孙峰站起身,看了看老道,说道:“纵使择天一时脱不得身,这天下还有我,不信,你试试看!”

    公孙峰走出茅草屋,向后摆了摆手却不回头,道:“择天不服天道,我也不服!还有,哪怕是三清,也没有资格将苍生视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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