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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神游(23)

    一听十六来了,十四就咋舌,“还挺机灵的,跟来了?”

    四爷就瞥了他一眼,这要不是十四故意露出来然后把人引过来的才怪。十四啊,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反正是有点事他就急着往上扑,显摆他的能耐一样。

    十四心说,就得叫当年的旧人知道你活着呢。知道你活着,才能看你的笑话,那样的瘪犊子皇帝,我瞅着都闹心,叫你亲眼瞧瞧,光是想象一下你被气的能砸一屋子的瓷器,心里就爽的不要不要的。现在感觉自己活着的动力,就是看自家四哥的笑话。得看看四哥你是先被你儿子给气死还是你儿子作死的你实在忍不下去,伸手将你儿子给摁死。

    反正是秉持着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心态,一点也不惧怕他四哥要把他如何,兀自叫嚣,“您别这么看我呀!十六来了就来了,我还能拦着呀?我也没叫他对吧?大路朝天,我俩各走一边的。这事您可不能赖我。再说了,您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呗,打发人把小十六给打发了就是了,这有多难的?”说着又看钱盛,“你说你这奴才,到底是见识浅,不如你师父机灵。赶紧的呀,没瞧见你们爷不愿意见吗?把人挡回去呀!”

    钱盛尽量维持的跟自家师父一样的笑脸,别管主子们如何,跟他不相干。他就等着主子爷吩咐呢。

    弘晖瞧了十四一眼,这要敢将十六叔给挡回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这就属于那种见或者不见,十六叔都能知道真相的局。

    当然了,十四叔是带着几分故意激将的意思在里面的。他觉得他说叫见,那么阿玛一准不见。

    呵呵!十四叔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啥哈!

    看向十四的眼神就那么一瞬不带掩饰的,这倒是叫弘昼看的一激灵。这小子对皇家……很熟悉?这段时间皇阿玛和皇额娘给他普及过了?那也没这么的……通透吧!一个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在皇家不说战战兢兢的吧,但至少也会拘谨一些。哪里像是这孩子,天生就像是爱新觉罗家的爷,瞧那坐在那里的姿态,活活有一个皇阿玛。

    可再去细看,就觉得大概是眼花了。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低着头,摆弄着几块造型奇怪的木头往一块拼。

    再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就顾不上他了。因此此时,自家的皇阿玛说话了。

    四爷懒的跟十四这种闲的蛋疼的闲人计较,只吩咐钱盛,“那就带进来吧。”

    钱盛才出去,芳嬷嬷就在外面禀报,六爷来了。

    她是在院子里禀报给林雨桐的,在里面是能听见的。

    就听外面清脆的女声‘嘿’了一声,然后道:“老六来就来吧,喊什么呀?叫自己进去,这么大点的院子还能还迷路呀?”

    芳嬷嬷就知道自己错了。六爷跟五爷一样,五爷来了横冲直撞的,没人拦着。为何六爷来了要这般郑重呢?这确实是她错了。

    弘瞻在外面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这么一番话吧,听的他心里的滋味有点莫名。

    这孩子虽说是先帝亲儿子,但是吧,出生的时候嫡母皇后已经过世了。他是雍正十一年出生的。而雍正十三年他皇阿玛也驾崩了,那时候他也就两三岁吧。面对嫡母……嫡母要是不现在活过来或是在天有灵,就压根不可能知道有他的存在。别说嫡母,就是对亲阿玛,他也没印象呀。因此,面对这突然活过来的亲阿玛和嫡母,他怎么亲近的起来?

    弘瞻就觉得吧,这要不是自家额娘被打包送到庄子上过,这事瞒他一辈子都是能的。五哥老是提点自己,说你是傻呀还是怎么的?那边是亲阿玛,皇额娘不是苛刻的人。没事你就去转转,你能吃亏了吗?

    可这不是那个回事呀!自己见了皇兄都要比见亲爹亲近不是?

    对自己而言,这就是俩陌生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吧,知道那是亲阿玛,心里不是不想亲近的。但这……好端端的又怎么去亲近呢?于是,整个人就在别扭的边缘徘徊。好几次甚至都想拿着书过来佯装问学问的。但想想……万一把皇阿玛给问住了岂不是尴尬?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主意也挺蠢的,干脆放弃了。

    随后又想着,是不是作为儿子也该给亲阿玛和嫡母这边送去点孝敬呀。可这该送什么呀?就算是过继出来了,这不也得比照着和亲王来了。结果叫下面的奴才一打听,和亲王府送孝敬,大都是礼到人不到,而且,送什么东西都很随意。今儿和亲王在外面碰到一道好吃的点心,明儿又遇上南边来的一个摆件,反正想起什么是什么,全没半点可参考的价值。那他也能照着和亲王这么送吗?不能!只能按照和亲王福晋准备的给送。可人家就是打发个得脸的奴才,并不是老跑去。那他呢?他这么巴巴的,一点东西还亲自送过去,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这个主意又被PASS掉了。

    甚至好几次去前面的庄子上看自家额娘,都想顺脚拐过来请安的。但是想想,这要是问你过来干啥的,这该怎么回答呢?说我看我额娘来了,顺路过来瞅瞅?

    更蠢了!

    找了大半年了,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理由,于是过来的就更少了。

    今儿正好有事,然后他就来了。远远的看见十六叔的马车挡在外面,他这边看见马车上标记,甚至都没人过来问。还是管家主动停了一下,掏出腰牌来,对方只扫了一眼,就殷勤的放行了。以前没有对比吧,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拿十六叔这么一对比,他这才有了比较清晰的意识:哦!果然自己是亲儿子。这待遇是不一样的。

    然后再在院子外面听了这么一番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一样了,进了院子,看见皇额娘从厨房出来,他没行礼,反而过去帮着拿东西,“皇额娘,我来吧。”

    “小心烫着你。”林雨桐微微让了让,因为手里端着罐子,弘瞻是真没干过这样的活,她没叫他端,反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厨房,“托盘在厨房里,你去端那个。今儿赶的巧,刚好赶上饭点。”

    然后弘瞻先是觉得自己莽撞,随后一听这话……又觉得果然是我自己先不自在的疏远这边的,其实……阿玛还是亲的嘛!嫡额娘这人……确实是比较好打交道。甚至比自家那亲额娘都好打交道。

    他进了后厨,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还有些新奇,然后看了案板上的木盘,盘里放着几碟子菜,瞧着就有食欲,他一股脑的都给端出来了,皇额娘还在等着他。见他出来了,这才抬脚往正屋里去,他赶紧跟上。

    一进屋子,他才想起要跟皇阿玛解释过来的事,可还没张嘴呢,就发现大家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自己的话去了,都没有太过的关注他。好像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边才把东西放下,就见皇阿玛还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示意他倒茶。

    他起身一瞧,皇阿玛的茶壶是满的呀。哦哦哦!这才反应过来,是给十四叔倒茶。

    对了对了!自己到这里是主人,十四叔是客人嘛。

    茶壶刚放下,他五哥又指使他,“张大人在前院呢,今儿吃饭不便请他。皇额娘做了好吃的,必是要叫去送的。你去吧!”要不然还得我去!我现在不想动弹,所以老六你去。

    弘瞻屁颠屁颠的就又去厨房了,果然案板上放着一食盒。林雨桐一看他进来了,就道,“给张大人拎过去,食盒就先放下那里,把上次拎过去的食盒再提回来。”说着还不忘叮嘱,“叫你身边的人拎着就行。从后院到前院不近便呢。”

    没事!觉得这种被指使……感觉还不坏。

    刚到前院就碰上陈福领过来的十六叔。十六叔双腿都是打飘的。之前在宫里还能跟自家十四叔来两个回合库布的健壮老头,这会子走路得两个人扶着。估计是在这里看到陈福的时候就吓的够呛。他是猜度出几分了吧。

    看到别人被吓着了,他心里瞬间平衡了,笑眯眯的叫十六叔。

    他十六叔还恍惚了一下,然后嗯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付过去了。可都擦肩过去了,十六才想起问弘瞻:“你这就要走了?”要不然我也走吧。主要是一对上陈福吧,他这心里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还是早点走吧。他最近得闭门谢客好好养养身体了,这不是……被十四哥打伤了吗?借口都是现成的。

    结果就听弘瞻说了一句:“侄儿还不走!”他指了指食盒:“这是替嫡额娘给张大人送点吃的……”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就在那儿,送到侄儿就回,您先进去吧。”

    嫡额娘?

    这嫡额娘是说谁?

    十七弟妹吗?

    那也不能叫嫡额娘呀,过继出去就得叫额娘。哪里有什么嫡庶的差别。

    他这会子脑子被震的嗡嗡嗡的,也没精神呵斥他说话不讲规矩。转身要走了才想起什么,开口就问了一句:“哪个张大人?”

    “张廷玉张大人。”除了他还有哪个张大人能吃的上皇额娘做的吃食。弘瞻说着就摆着手走了,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十六叔赶紧的,嫡额娘做了好吃的,您今儿有口福了。”

    十六:“呵呵……”张廷玉消失在京城人的视线中有好些日子了。别人上门求见,他儿子总拦,说是人不在。可不在这老大人去哪了呀?对方含笑不语。

    所有的人都以为说不在只是托词,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跑这地方养老来了。

    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没有了,十七弟妹是孀居之人,不可能跟一老大人住在这里还给人家送饭。所以,这嫡额娘是谁就有答案了。

    两个人都没扶住这位老王爷,人家一屁股给坐地上了。

    弘瞻在先去扶他十六叔还是先送饭的两选中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先送饭。他吩咐陈福,“看着点,扶好喽。”这会子的十六叔,是注意不到谁扶他谁不搭理他呢,。估计这会子胆都差点被吓破了。

    张廷玉住的是篱笆院。人家是把好好的砖墙拆了,专门造的篱笆院。好好的砖瓦房顶上,非得抹上一层泥,铺上一层茅草!这许是文人最向往的状态。茅檐草舍,就是那么个意思。但其实里面人家舒服着呢,住宿的规格挺高的!老大人也不是一个人住的,人家有老仆,还带着两个孙儿,不知道有多惬意。弘瞻送吃食来的时候,只老大人在外面摇着摇椅晒太阳,见是他来了,老大人作势要起来,可他都到跟前了,也没见起来。弘瞻也不计较:“您躺着吧。这是皇额娘叫送来的,您趁热用些。”

    老大人谢恩的那一套他没围观,还没十六叔吓破胆子的样子好玩呢。

    弘瞻以为这么会子工夫了,十六叔怎么也该走到了吧。

    不!人家在路上坐着缓呢,就没动地方。到了了还是弘瞻上前面给扶起来了,“十六叔,里面还等着呢……”这么说好像容易有歧义,想起皇阿玛和皇额娘待人的模样,他马上换了口吻,“都等着您吃饭呢。一会子菜凉了。”

    这么说……够亲切吗?

    嗯!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味儿。

    要不是弘瞻扶着他的手是温热的,十六当真以为自己离大限不远了。想想,没了二十年的老嫂子亲手做的饭,没了十五六年的四哥等着自己吃饭……他喉咙剧烈了滚动了几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没再请其他的叔王伯王一起吃吧?”

    弘瞻一时间不明白这意思,伯王肯定是没有的,但是叔王还有一只呢。于是他就摇头,“不是只请您一个人……”还有十四叔,这个您知道呀!我就不多嘴了!

    可这半拉子话把刚被扶起来的十六吓的又差点坐下去,这是啥意思呀?还有你伯王叔王……们呢?

    干啥呀这是?兄弟齐聚一堂,演聊斋呢?

    他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看弘瞻:“六儿啊!可别吓叔啊!叔胆小。”

    没呀!吓您干什么呢?您一个人还不敢见皇阿玛了?再说了,“真不是您一个人。”

    这孩子的眼神和语气如此真诚,真诚到十六几乎是生无可恋。脚下飘忽的如同踩在云端,怎么被扶进来的不知道啊。

    进去之后先看到在院子里的……四嫂?

    他不是很确定这个是四嫂呀!长的像是像,但这个四嫂有点年轻呀!

    林雨桐理解这种状态,四爷比十六大了十七岁。而十六只比弘晖大两岁,跟莫雅琪是同一年同一月的,生日还比莫雅琪小十来天的样儿。

    兄弟俩年龄差距这么大,小时候起还能见见他们四哥。四爷的模样吧,二十七八岁之后,应该都有印象。可对嫂子吧,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见了也是守礼的在一堆人中行礼。况且,原身二十七八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绝对没有林雨桐现在打扮的这么鲜嫩活泼。

    因此,他真就愣住了,直到听到还有些印象的声音,“十六弟,里面去吧。你四哥等着呢。”

    十六都忘了行礼了,恍恍惚惚的进了里面,然后眼睛一抬,看见他四哥了。再眼睛一转……心反而落下了。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还好还好!只有老四和十四!没有别人!哈哈哈哈!没有别人。

    除了这俩非见不可的,其他人他没有丝毫想再见的意思。他爱新觉罗允禄对天发誓,这绝对是真的不能再朕真的真话。

    弘昼这孩子熊啊,拆他十六叔的台,开口就道:“十六叔,之前您还说想您的哥哥了呢?如今可算见到了……”兴奋吗?激动吗?惊喜吗?

    十六嘴角扯了扯想笑来着,却在笑出来之前,及时收住了表情,给四爷露出哭脸,“四哥啊……我是真想您了!”

    四爷:“……”年龄差距大的兄弟,除了十四这个讨厌鬼之外,别的在五六岁的时候这么哭还是可爱的,等到十五六岁还这么哭,这也勉强算是能接受,等到二十五六这么哭,那就得一脚踹过去,再骂一声‘瞧你那出息’。可等这个兄弟五十五六,再这么哭,请问这是个什么感受?

    就是那种终于见到比看见十四的脸还叫人讨厌的脸了,仅次于看见老八的脸。

    十六就这么咧着嘴哭,还真掉眼泪了,“四哥啊……”你可吓死臣弟了。

    弘昼保证,他阿玛当年驾崩,他十六叔都没哭成这样过。

    弘瞻比较好心,想说戏唱到这里就得了,要过去劝一声的,给十六叔一个梯子叫他顺着梯子下来算了,但是弘昼坏心眼的给拦了,还偷偷的瞪着弘瞻一眼:知道什么呀你就拦?这是皇阿玛‘驾崩’的时候十六叔欠下的眼泪,这欠下的总也要还的吧。

    于是,把十六给搁在空里了。左等右等等不到过来劝一劝的,他的眼泪更汹涌了:“四哥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坏呢!你这都活过来了,可做个待弟弟们好的好四哥吧!您倒是说一句叫臣弟别哭了呀。

    但是木有!没等来!他抬眼偷看,没看见他四哥正脸呢,他四哥扭身端茶去二楼。眼珠子一转,却被炕上的小孩给吸引了注意力,这一眼,他一下子就不哭了!

    然后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因为太吃惊,还甚至还‘嗝’了一声,把这个哭嗝给打出来了。

    不是他见识少,是这个世界有时候的变化实在是叫人猝不及防。他对这个孩子这张脸,要比对四嫂的脸记忆深刻。

    他只比弘晖大两岁,当年还小的时候,年节时候侄儿们进宫了,都是他们这些年纪跟侄儿们相仿的叔叔照顾的。说是照顾,不就是带着在一个大殿里玩吗?那个时候在皇宫里,等闲也见不到几个生人,年节有侄儿进宫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能一起玩是一方面,关键是这些孩子不敢不听叔叔们的。这对于年纪还小的男孩子,是很叫人觉得满足的事。

    以前在宫里不敢干的事,可以撺掇这些大侄子去干,反正大侄子们的阿玛都是大人了,不会被皇阿玛训斥。再者,皇阿玛也不会知道这种小事,因为宫里的奴才不敢告这些大侄子的阿玛们的状。于是,他们就特别欢迎大侄子,简直就是背锅上好的人选。

    十六不可能忘了在他童年枯燥无味的皇宫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色彩之一的。

    到了这个年纪了,再看到很久远的记忆里的那张脸,他忘了哭了,忘了他四哥了,直直的就走过去。

    弘昼怕把永琅吓到了,赶紧道:“十六叔,那是永琅,过继给我大哥了。”

    十六脚步一顿,再看一眼这孩子,回头看一眼自家四哥。当两人的脸放在一块再看的时候,他恍惚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年轻的四哥以一惯的债主表情将弘晖交到他手里,跟弘晖介绍:“这是你十六叔。要乖乖听你十六叔的话。不可调皮惹祸!”弘晖乖乖的应是,等他阿玛走了,回头怯怯的看着他。

    那个时候,年轻的四哥就像是眼前这个四哥差不多一样的岁数。而弘晖也就是眼前这个弘晖大小……再后来,弘晖就没了。

    十六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朝前的脚步顿住了不算,还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

    如果对自家四哥现在的情况可以理解成当年假死了,后来因为医术让容颜保持年轻,因为有弘昼两口子的例子,这个都算是有说服力。可这个永琅……又怎么解释。

    突然当今多出来一个私生子,然后长的跟弘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偏过继给弘晖。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永琅吗?

    好吧!那就永琅吧。

    一用脑子,之前那种因为猝不及防而来的恐惧就少了,他甚至把刚才的退缩伪装成因为激动太过而脚下踉跄,复又走上前去,“大侄……”剩下的话含混的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中间的那个字像是被他给吞了一样,只听他继续道:“今儿没带见面礼,赶明儿给你补上。”

    四爷这才打岔:“十六过来坐吧!”然后看钱盛,“伺候你十六爷净面。”

    等再坐过来的时候,十六的情绪就平稳了。叔侄坐一桌,林雨桐带着弘晖在炕桌上吃饭,由着他们自己在下面吃着饭说话。

    可是该说啥呀?问又不能多问,总不能来一句:四哥,这些年你死哪去了?

    不管怎么委婉,大致意思都是这样的总没错吧。

    要是不问,那又能说啥呢?一肚子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干脆就不说了,直接开吃吧。今儿这菜色是不错啊!

    弘昼没那么些的拘束,说了今儿的事,把剩下他们三个在大殿里怎么定下的这个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话音才落,十四和十六同时‘呵呵’了一声。

    弘昼:“……”看来对十二叔带有‘偏见’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呀!

    不过,既然连十四叔和十六叔一听都知道里面有猫腻,那就是自己没察觉错。可也不必更多的提醒皇阿玛了,不管有什么谋划,这都不可能逃得过皇阿玛的法眼呀。

    他啥也不说了,就吃饭吧。

    十四却没那么拘谨,想说什么是什么,“四哥,要是没您呢,十二还是十二。要是您在,就得防着十二不干人事。”

    四爷给十四舀了一碗汤,“防着?然后呢?”

    十四一愣,决定还是闭嘴吧。老四的段位一般人比不了:是啊!防着,叫人都知道防备十二,可这是防备十二吗?不是!十二早跟皇位上那位绑在一起了,防备十二就是防备那位。其结果就是必然就是叫皇位上那位生了疑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十二许是盼的就是这个。

    十四啧啧有声,精彩了呀!他且得好好活着往下看呢。这碗大补汤一口干了!爽气!

    十六眼观鼻鼻观心,还处于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的状态。

    就是弘瞻像个小白兔一样,警惕的看看这个,觉得这话大有深意,但是我没明白。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看那个,觉得这个的话也是话里有话,但是我还是没懂。

    我好像除了吃也没啥懂的了,于是憨憨的来了一句:“皇额娘做的就是好吃,我都没吃过呢。”

    众人:“……”

    四爷给白兔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那就吃吧。”

    弘瞻抱着碗,也觉得自己愚蠢了。

    四爷顺嘴问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里都干些什么?”

    弘瞻抓着碗的手紧了紧,“儿子……也没做什么,读读书,写写字……偶尔跟堂兄弟们聚聚……”

    林雨桐就看了弘瞻一眼,心里叹了一声。这孩子最后因为贪赃还被降了爵。

    说实话,现在看弘瞻,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坏孩子。品行上来说,还算的上是温良。据说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藏书,也喜欢读书。可为何最后能贪赃呢?

    要是手里有银子,谁愿意走那么一条路?堂堂亲王呢!

    这里面有两个因素。其一,若是弘瞻没有过继,那他就是先帝的皇子,皇子开府,府邸是御赐的,一切修缮这是内务府的事情,不用他去经营。开府是要给安家银子的,十几万两不等。另外,还会御赐一些产业,像是皇庄之类的这是少不了的。有了这些打底,又有俸禄银子和下面人的孝敬,怎么说日子也是能过的。只要不是骄奢淫逸的吃金喝银,那日子比不上弘昼也差不太大。可这过继出去,他就是光杆,啥也没有。要用就得用果亲王府的。这就要说到其二了,按说过继的也是王府,一个王府做底子,日子也不能差。可是别忘了,十七的福晋可还年轻呢。嗣子来头大,将来不孝顺了她还能去宗人府告状呀?所以,保险期间,那是什么都抓在手里才能安心。于是,弘瞻能动用的,估计也就是他作为王爷的俸禄银子。因为是嗣母,弘瞻不敢说别的,否则就是不孝。而这个嗣母的娘家还非同一般,出身钮钴禄家。弘瞻的母亲只是小小的妃嫔,他过继出去礼法上距离皇家其实是远了一步的。看似直接得了一个亲王,但作为皇帝唯二的兄弟之一,一个亲王不也是早晚的事吗?所以说啊,这个圆明园阿哥,说是弘历对这个兄弟挺照顾的,可其实,真正的苦楚要么就是他没懂,要么就是懂了他没在意。

    总之,这是个倒霉的孩子。除了经济上没那么宽裕之外,还缺人教导。

    本来就是没爹不能见亲娘,虽说哥哥是皇帝吧,但弘历连他亲儿子都顾不上管,那么管这个弟弟也有限。等过继出去了,人家那边碍于身份又不大好管。说实话,长到现在还没长歪,都得说这孩子本性好。

    林雨桐就接话道:“看书写字好啊,你的庄子离这里也就二里路,以后你就住庄子上,每日里过来,我这里还有事缺人跑腿。”

    “皇额娘,儿子也不是很忙!”弘昼就接了句话,像是在争宠。

    “你四哥正用你呢,少捣乱。就老六了,你一边玩去。”

    弘瞻这才笑了,响亮的应是,“儿子明儿一早就来。”然后不确定的看他皇阿玛,就怕被反对。

    四爷如何不知道桐桐的意思:如今弘瞻的年纪只比弘晖的年纪年长不到十岁,若说得用,这样的没经过雕琢的会比雕琢过的得用的多。

    他就道:“叫人挨着张廷玉给你收拾个院子,想走就走,想住就住。平日子没事不防跟那位老大人多走动走动,于你没坏处。”

    弘瞻这下是真高兴了,他宁肯住在庄子里,也不愿意回王府去。那里死气沉沉,到处冷冰冰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闷,可被叫去跟福晋吃饭吧,那个气氛吃了都不好消化。他一点也不喜欢。正欢喜着呢,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问林雨桐,“嫡额娘,儿子能跟府里说是奉旨住出来的吗?”

    “能!”林雨桐就道,“她要说三道四,就让她只管去内务府。进宫去告状也行,我等着呢。”

    “嗳!”弘瞻欢欢喜喜的,一顿饭吃了五碗饭。

    弘昼心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瞧这一状给告的,就差没明说他在那王府里受虐待了。这么一想,心里不由的啧啧:高明啊!

    那边四爷却还交代十六,“弘瞻是被耽搁了,你有空就多提点他两句。”然后又说弘瞻,“跟你十六叔学学!你若是能从你十六叔身上学一半的本事,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十六:“……”我只当这是您夸我了呗。

    不过说起来道也是:十六也是被过继出去的,可能是因着过继出去的时候年纪都大了,各方面性格也都成型了,所以过继出去之后跟庄亲王那一支关系处理的极好。当年老庄亲王过世,其实人家有近宗可以过继的,庄亲王是有弟弟的,人家弟弟还生了一串儿子,也就是说庄亲王的亲侄儿一大堆。过继这个事,当初也不是四爷提的,那是康熙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老庄亲王病了,康熙就去看看,结果微服到了府里才发现老王爷身边没人伺候。你说着老王爷没儿孙吧,那那些侄子呢?都不知道过来伺候吗?就这还想继承庄亲王的爵位,边去!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真生气呢,还是故意借题发挥,想一点一点把这些王爵收到皇室近宗手里,反正等四爷登基了,那边上了折子,问这爵位该给谁呀?四爷顺水推舟,就给了十六。但是十六聪明呀,过继出去,不仅没跟庄亲王的侄儿们交恶,反而关系很好,对那边多有照佛,也因着这一点,叫他在宗室中很有名声。

    这些跟人相处的手腕,就是弘瞻所缺少的。但凡有个靠谱的长辈教导,也不会是如今这样。之前倒是想管,可这孩子愣生生的躲了,估计是没适应吧。如今凑上来的,瞧着没啥大的坏毛病。身份足够高,跟现在的弘晖年纪差也合适,那就得好好培养培养。

    十六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他四哥是不放心小儿子,他满口的应承:“多大点事?回头叫我们家那口子去跟十七弟妹坐坐,多提点几句就明白了。”说着就看他那年轻的过分的四嫂,“……不知道改日带郭络罗氏过来请安,可行?”

    林雨桐好悬忘了十六福晋姓啥了。要来就来吧,都这么着了,还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吗?只怕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暗地里传着,园子附近那个庄子里,住着两尊真神的事。

    果然,才隔了两天,就有人递牌子。林雨桐再是想不到,递牌子的是乌拉那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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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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