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妈妈笑容和蔼很耐心地等着。

    申妈妈目光闪烁,“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巩妈妈十分恭谨,“郡王妃倒是没和我说,是长宁师太送错了也不一定。”

    只是过来取符,其余的一概不知。

    申妈妈将符取来递给巩妈妈。

    巩妈妈又向周老夫人行了礼才退下去。

    申妈妈忙遣人去打听。很快消息传到第三进院子,门上的婆子讲的绘声绘色,“长宁师太不知道到底和郡王妃说了什么,两个人就在屋子里吵起来,郡王妃和长宁师太辩佛法,长宁师太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要多行善举将来才能积福,还提到了孝经,让郡王妃依此孝敬老夫人。”

    申妈妈又惊又喜,转头去看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虽然不露喜怒,脸色却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那婆子道:“郡王妃也无话可说。哪家晚辈不要孝顺长辈呢,百事孝为先,这个是谁都懂的道理,郡王妃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老夫人不闻不问。”

    申妈妈看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知道失言忙住了嘴,向周老夫人行了礼束手退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申妈妈走到周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奴婢依照老夫人吩咐的和长宁师太说了,让长宁师太小心些,郡王妃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咱们家里从来没这样看过病症,更没用到过符,如何今天将师太寻来。”若是长宁师太给了符,老夫人的病还不好,郡王妃就可以大肆传扬,长宁师太怎么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论谁这时候都要想方设法自保,更何况之前还有信亲王妃的帮忙。

    周老夫人道:“琳怡让人将符拿走,是不肯信长宁师太的话了?”

    申妈妈颌首,“想必是如此。”

    京中女眷信长宁师太的人可是不少,宗室妇还抄写佛经为太后娘娘尽孝,都是经长宁师太一手安排,若长宁师太是骗子,那大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花了银钱和精力。皇上现在徘徊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中间,琳怡为了娘家帮着皇后娘娘,不惜得罪这么多人,就没想想万一皇上不立二王爷为储君,康郡王府能不能全身而退。

    周老夫人喘口气,“嫁过来为宗室妇,就要事事以宗室营为先,整日里顾念着娘家,将元澈迷的团团转,我虽然老了不中用,在她手里将来没有好下场,她也未必能护着娘家善终。”

    申妈妈眼圈一红,“老夫人可不能说这种话,您身子骨向来硬朗,不过是因大老爷……才动了根本,将来好好养着,一定……”

    “我还能如何,”周老夫人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自从嫁到这边来我辛辛苦苦地侍奉他,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年轻时我不懂还伤心,偷偷靠在柜子里哭,生怕被下人看到,心里想着他对我总有些情分,他临死前……你也看到了,若是不看着他们没落,将来我死了怎么将这消息捎给他,死之后我可不怕他能不能容得下我。”

    申妈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您能长命百岁,将来大爷成亲,还要四世同堂。”

    周老夫人摇摇手,“我正经的儿子没有前程,硬扶持了野种,能让我咽了这口气,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值得。”

    申妈妈掩袖哭起来。

    ……

    晚上胡桃寻小丫鬟去摆果盘,进了鹿顶的房子就听几个小丫头议论长宁师太失礼的事,“一个出家人怎么能这样张狂,连郡王妃也敢冲撞。若是脱了那层僧衣,还不要拿刀弄杖寻死觅活。”说起这个,大家又七言八语说宗室营不少府上请长宁师太医治病症,要说这符就能医百病,朝廷怎么有太医院没有奉这些僧道呢。有的说,“怎么没有,不是有上清院吗?”这话一出顿时喧腾起来。

    胡桃听得越说越不像话,咳嗽一声掀开帘子,小丫鬟顿时住嘴,都起来向胡桃行礼。

    胡桃盯了几个丫头一眼,几个人臊皮起来都低下了头。

    “郡王爷回来了,快过去伺候。”

    小丫鬟应了声依次退出去,该摆盘的去摆盘,端水的端水好一阵子忙活,周十九和琳怡吃过饭去内室里说话,屋子里才又安静下来。

    琳怡给周十九整理挽起的袖子,周十九道:“宫里的僖嫔娘娘召长宁师太这两日进宫讲法。”

    琳怡手停下,将今天和长宁师太争吵的事告诉周十九,“这事今天就传了出去,长宁师太进宫讲法,宫里的娘娘一定会问。”就算不问,自然也会有人一字不漏地说到宫里去。建金塔康郡王府只出了几百两银子,加上这次她几乎是将长宁师太撵出府去,太后娘娘薨前身边的红人都被她得罪了。

    周十九低声道:“这几日要好好准备,保不齐哪日就会召你进宫。”

    她知道,安排了这么多,就是等到进宫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话,她一个内宅的妇人虽然微不足道,可是有些话还要经她的嘴说。

    琳怡道:“若是成了,长宁师太是什么罪名?”写符不如从前的巫蛊,毕竟是动摇社稷的大罪。反过来,若是皇上怪罪康郡王府,将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别说周十九的前程,就是爵位恐怕也要难保。这时候人人手里都要拿把匕首,适时披荆斩棘。

    琳怡抬起头,迎上周十九熠熠的目光。

    “别怕,”周十九轻声道,“一切有我,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想法子保住我们平安。”

    琳怡靠上周十九的肩膀,无论面临什么结果,她都相信周十九有法子全身而退。只是每每想到皇后娘娘对她的维护,她就心中不安。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父亲已经全身而退,她不再有疑虑,周十九支持三王爷,她也会尽量顺着周十九的意思帮忙。

    “商船的消息进了京,衙门里有没有动静?”

    周十九道:“已经有文官参奏我们武将鼓动皇上建水师开海禁,动摇国本。科道那边,接任岳父的刘承隶是个稳重的,在朝上什么话也没说。”

    换做父亲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怪不得三王爷如此费心要将刘承隶安插接管科道。

    周十九道:“我正让人打听商船的真正消息。”

    琳怡静静地听着周十九说话。

    “我知道领商船出海的将军和皇后娘娘一党有些渊源,皇后一党在商船出海前就有了些安排,二王爷被顺利立为储君则罢,若是不然,进京前必定要有些安排。”

    周十九的意思,琳怡隐约明白。

    周十九耐心地解释,“商船若是顺利进京就没有了现在的争端,恰恰是商船遇险,五王爷一党才会觉得有了时机能扳过这一局。皇上喜欢五王爷,想要皇上下定决心立二王爷为储君,就要让五王爷犯错。”

    所以这次应该是皇后一党给五王爷一党设下的陷阱。可毕竟商船在海上的那一边,真真假假不到最后谁也分辨不清。

    “三王爷从中推波助澜,想法子先要压住五王爷一党,这样才能让二王爷和五王爷势均力敌。”

    只有两个敌人实力相当,最终才能拼得你死我活。

    政事比什么都要血腥。

    ……

    过了几日就到立秋,宗室妇要进宫送苏叶、椴叶和各种点心,琳怡和几个宗室妇边说话边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景仁宫内殿的桌案上,宫人将点心逐一查看,然后挑选做的精美的送到皇后娘娘面前。

    献郡王妃和蒋氏将琳怡拉去旁边坐下说话,献郡王妃道:“听说长宁师太治好了僖嫔娘娘的病,如今慈宁宫那边的几位太妃都请长宁师太过去说话,”说到这里担忧地看向琳怡,“你要小心些,现下筹备中元节,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中元节是佛教盂兰盆会和道教地官斋会,这时候哪家都要进香做法事,宫中请了普远大师为太后娘娘进福。

    中元节又是孝亲节,去年就有风言风语说她不敬长辈,今年她将长宁师太撵出府去,更添了口舌。

    大家在正殿坐了一会儿,等着拜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留下宗室妇赐家宴,眼见家宴的时辰将到却还不见皇上的踪影,皇后娘娘吩咐宫人开宴。

    大家表面上安分守己礼数周到,背地里却在悄悄议论。

    商船没有按时归来,朝堂上乱作一团,皇上整日里在南书房处理朝政,连同家宴都没时间露一面。

    吃过宴席,皇后娘娘开始分别召见女眷,大家在内殿进进出出,开始有各种消息传开。

    蒋氏起身走了一圈,回来坐到琳怡身边,“听说今天普远大师上香祈福,谁知道那香却从底下着起来,此为不祥之兆。”

    琳怡飞快地扫了一眼内殿,怪不得刚才皇后娘娘脸色不好,临近中元节,此时上香是很讲究的。这样一来,无论谁都会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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