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是凶手。

    这是宁恒怀着最大恶意的推测。

    如果一切成立。

    刚才自己弱晚来一步,老宁可能会被灭口。

    而且宁恒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是一个执掌权柄的人在利用权力犯罪。

    老宁到底卷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案子里。

    “老宁,你没事吧?”

    宁恒勉强站起来,一路,他全凭意志力在支撑,此时,身体被掏空。

    “没事。”

    宁慎勇对于宁恒对他的称呼并不在意。

    而是带着责备道:“既然回去了,又跑来做什么,不知道这条路是最不太平的吗?”

    “老爹,我怀疑有人要杀你灭口。”

    宁慎勇立即开口道:“没有的事,你现在回县衙,然后雇一辆马车回去。”

    “老宁,你回避是没有用的。”宁恒打量着老宁,“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不想牵连我们。”

    “你现在是松溪公的弟子,就应该好好读书。”宁慎勇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现在,回去,我没事。”

    “我……”

    “回去!”

    宁慎勇骤然提高声音。

    宁恒深吸一口气,冷风在肺部,有些刺痛,他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嗯。”

    夜里。

    宁恒又摸道回定康县。

    老宁,就这么站在原地。

    目送宁恒消失在黑夜里。

    夜风冷冷。

    盐山的风啸声好似怪物在低沉。

    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

    豆大的灯火微亮。

    三人借光脱衣,在检查身上的伤口。

    灯旁。

    徐盛盯着微晃的灯芯,一双眸子深邃得吓人。

    他的一只手,还在按着刀柄,五指在颤抖。

    徐盛换了一个坐姿,开口道:“明天,你们抽一人进城,调查一下那人的来历。”

    徐盛的右手死死的按住左手,半响,左手才不再颤抖。

    这时,一名换好衣服的男子走到桌前,用缠着麻布的手倒了一杯热水:“头,你有两次机会的。”

    徐盛伸手去端杯子,杯子的水撒落数滴在桌子上。

    三人见到此,彼此交流眼神,一时无言,皆是震惊无比。

    “我拔不出刀来。”

    徐盛开口。

    “第一次不能,第二次试图偷袭不能,今后,若无法克服心魔,亦不能了。”

    “那人到底是谁?”

    徐盛摇头,苦涩道:“五品,至少五品才能无法让我拔刀的地步,这样的人,不是在京畿府当旗总,就是在大内宫墙之内当值。”

    “那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

    “头,要不从他儿子着手,逼他就犯。”

    “我这就去追。”

    一人出门。

    徐盛忽然一拍桌子。

    “回来!”

    那人回来。

    一脸茫然的看着徐盛。

    “头儿?”

    “别作死!”徐盛揉了揉眉心,“他是松溪公的弟子,又与天工司的人走得很近,这倒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他与钦天监的那个女疯子座一辆马车……该死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那现在怎么办?”

    “放心,大人那边另有安排,只要关键的东西,不落在有心人手里就行。”

    是夜。

    宁恒安全的回到了下河村。

    宁母圃氏还没有睡,也没亮灯。

    待宁恒回来。

    宁母才掌灯质问。

    宁恒只说在学校里被耽误了。

    并把成为松溪公弟子的事分享给了母亲。

    宁母高兴得把那块腊肉洗切了一半炒出来,嘴里碎叨着老宁没本事。

    ——但还是给自家丈夫留了一半的肉。

    “恒儿,你多吃点,看看,都瘦了。”

    圃氏在给宁恒夹肉。

    宁恒确实饿了。

    腊肉就着饭。

    吃得满嘴都是油。

    “娘,你也吃。”

    “你吃吧,等你爹回来,我和他吃就好。”

    好吧。

    一不小心吃了一口狗粮。

    宁恒就了一口饭,才发现家里的炉子变了样式,和闲庐的几乎一模一样。

    开口道:“娘,这炉子……”

    “嗐,别提了,恒儿,你画的那图,差点害了你打铁的二叔,先是被关进牢里,后来又给放了出来,来了几个官差,让你二叔和我都签了一份保字,顺带赠了这两个炉子,你二叔得了五两银子的补偿,乐得三天没打铁了,我也得了十两银子。”圃氏说到此处,小心的捏了捏腰上的荷包,“这事你爹还不知道,娘这两天琢磨了一下,恒儿,你那制图的法子,竟然这么值钱,许是官差欺负我们老实,就这么被强行买走了。”

    宁恒沉默,没想到自己随便制的一幅图,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要不是遇见松溪公,说不定二叔还在牢里受审,老娘也要受到牵连。

    这该死的社会。

    让人又爱又恨。

    你不往上爬。

    就会被陷进泥沼里。

    被人踩,命如草芥。

    看自家老娘得了十两银子患得患失。

    宁恒安慰道:“娘,十两银子呢,够买好多米粮了,今年可以过一个肥年。”

    “唉,也是,做人不能太贪心。”圃氏开口,“娘明白,什么样地位的人,就该是什么样的命,清河村朱老财家,也买了这样一个炉子,见人就炫耀不停,这几日汴梁的铁作坊都卖疯了,最近山里的野户都在偷着挖煤往城里卖,我还听人说,县里和京畿里的那些流浪人,有劳力的,也开始进山给人做工挖煤,一天也能管饱,恒儿,你说,咱家也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

    “是娘做了一件好事。”

    圃氏眯笑起来。

    很是受用。

    吃完饭,宁恒把自己关在房间。

    他在想两件事:

    一,他低估了天工司在社会的作用,图纸在没收的第二天,朝廷就将其纳为己用,并且推广到民间,这样的效率太快了,说明当今天子对朝堂的掌控,可怕到了极致。

    二,今晚老宁有些反常,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就不告诉自己。

    “我老爹是个老实无背景的人,平日里团结友爱,邻里和睦”没道理招惹到什么仇家,去盐山也是临时抽调,没理由会摊上事,如果有,也最多是卢员外身死的案子。”

    想到这,宁恒翻身下床。

    来到书桌前。

    他找来宣纸,砚墨,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出更多的信息来。

    但是。

    不等宁恒落笔而写。

    他的眼睛就盯着手上的笔。

    烛光下。

    宁恒猛的一激灵。

    “会不会是……”

    宁恒快速打开抽屉。

    从里面取出一张古旧的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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