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君华是有些被动应对藏地的挑战,但他做事一丝不苟的性格还是发挥了作用,帝国的理藩院为其提供了相当全面的资料,让其重新审视藏地的情况。

    来自天山北路的固始汗进入藏地协助黄教夺取了藏地大片土地的控制权,但是固始汗也并非只是为了护教而已,他很快迁移麾下部落,在藏地建立了和硕特汗国,成为目前帝国藩属体系之中与土尔扈特汗国唯二的独立汗国。

    但是在藏地,上人为首的黄教势力实在是根深蒂固,即便是拥有绝对的实力和高超的政治智慧,固始汗仍然无法把黄教势力从汗国中枢驱逐,因此建立了政教分离的体制,上人被尊奉为黄教的最高领袖,而藏地的军政大权则掌握在汗王手中,实际上,和硕特直接控制的土地位于青海,而在前藏、后藏等地,固始汗进行了妥协,派遣一位第巴以上人总管的身份执掌黄教辖地内的政权。

    那个时代,黄教向固始汗的世俗政权屈服,但没有人有怨言,毕竟二十出头的上人是冉冉升起的朝阳,而六十多岁的固始汗则已经落日余晖了。

    固始汗去世的时候,上人已经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他没有挑战固始汗确立的体制,而是循序渐进的瓦解,首先就是在和硕特汗王继承的问题上做文章,青海是和硕特汗国的核心,但汗国军队主力却在达木,上人没有推举新的大汗,而是委任了固始汗的两个儿子分别掌管军队和牧地,汗王之位空虚了数年后,上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物,也就是现在的大汗朋楚克。

    他对黄教是虔诚的,对上人也有着充足的尊重,所以他被推举为了大汗,当然更大的原因在于朋楚克对政治不大感兴趣,在继位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任凭上人夺取政权。

    而核心就是第巴这一重要的职位,从第巴必须由汗王委任,逐渐转为了上人委任,而现在的第巴桑结嘉措很有可能是上人的私生子,是被其视为眼睛一样贵重的存在,由其一手栽培,成长为第巴的。

    朋楚克还是在帝国的支持和授意下才略微觉醒,着意保护原本属于自己的权柄,比如在上人第一次委任桑结嘉措作为第巴的时候,朋楚克选择了沉默,在得不到他的支持的情况下,上人只能选择财务总管暂时接手了三年,才让桑结嘉措接任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汗王世俗政权与黄教教权的争夺之中,朋楚克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汗王对前后藏已经失去了控制力,桑结嘉措不仅要求辖地内的其他教派强制性改宗,甚至有胆量把蒙古部众直接吞并为寺庙的私产。

    而和硕特汗国内部已经被上人分化的七零八落,身为汗王的朋楚克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大汗,大量的部落都已经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实际上,藏地在固始汗去世的二十多年来,已经从政教分离转化为了,朋楚克这个大汗已经失去了权威。

    藏地的源于上人和桑结嘉措的超卓能力,也与朋楚克大汗的无能和愚蠢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限制于藏地这一隅之地,实际上,在满清时代,上人曾经前往京城为满清皇帝讲经,并且得到了封赏。

    那个时候,帝国觉得,藏地这种与中央王朝的关系可以得到延续,但事实却是事与愿违,本质上的原因就是帝国的主体民族不信仰藏传佛教,而且也不存在大规模信仰的可能,而帝国也没有把黄教指定为国教的可能性,相反,满洲一族因为受到蒙古人影响的关系,一直对黄教非常尊崇。

    所以在得不到藏地信仰支持的情况下,帝国为了在草原的扩张和统治,只能分庭抗礼,接连扶持了切伦、哲布尊丹巴和章嘉三位呼图克图级的上师,这三人都有着不受藏地两大上师制约的转生体制,因为他们的存在,草原上的信仰得以被帝国所控制,但这并未完全消灭藏地对于草原游牧部落的影响力,

    “噶尔丹策旺这个人,就算你布置在藏地的一枚棋子?”李君华问向李君威。

    李君威摆摆手:“算是,但是用处不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上人已经死的消息,这个棋子实在是太小了,敲敲边鼓还差不多,但可成不了什么大事呀。”

    “那竹钦上师呢?”李君华又问。

    “他并非黄教上师,对前后藏的影响也是乏善可陈,也用不上呀。”李君威也说道,见皇帝有些急迫,李君威劝说道:“皇兄,藏地的事很麻烦,实际上,涉及到宗教的事,只要你选择妥协就会非常麻烦,所以在西征过程中,我主张完全性的否定天方教,把鞑靼人和哈萨克两个族群做了根本性的消除。

    因此,您不要想着一劳永逸,因为完全做不到呀,现在要的还是准备好,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进去,先获得充足的影响力。”

    李君华无奈摇摇头,想了想:“我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厄齐尔,他是朋楚克的儿子,你可以考察一下,看能不能用?”

    “我考察?”李君威瞪大眼睛:“咱不是说好了吗,我不参与政事。”

    “可是这事你跑不脱呀,因为这个厄齐尔就在你家里住着。”李君华说道。

    “这怎么可能!”李君威一听自己家里还住着个男人,一下就站起身来。李君华摇摇头:“一切都有可能,这要怪谁呢,最终还是得怪你!”

    李君威再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思,一溜烟的回了家,直接找到王妃问,裕王妃说道:“厄齐尔?原来他叫厄齐尔啊,是有这么一个人,藏地蒙人,就在后院的万宝楼里住着。”

    “谁让他住进来的?”李君威怒道。

    “安儿安排的,不让和人说,我以为她早就跟你说了。”裕王妃说道。

    李君威嘟囔道:“难怪二哥说要怪我自己,娘的,这死丫头片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往家里藏男人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裕王妃见李君威气冲冲的往后院去,高声说道。

    静安公主是皇室第三代的长女,自幼受太上皇喜欢,长大了又在裕王身边长大,也是极受宠爱的人,在李君威西征的时候,着意吩咐她多来家中陪伴王妃,静安公主就在裕王家有了自己的房间,裕王性格最是不羁随意,家里规矩不严格,所以静安公主更喜欢在裕王府住,反倒是英王府那位王太妃是正统的士大夫家族出身,规矩严格许多。

    “你是谁呀,怎么就这么进了后院?”李君威进院子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却是被一姑娘拦了下来,当头棒喝,掐腰问到。

    李君威倒是气笑了:“你谁呀?”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但年纪与静安公主相仿,也是帝国女子学院女学生的打扮,李君威倒是也能猜到这是静安公主的同学。

    “我是澹台雨墨,是静安公主的同学。”澹台雨墨说道。

    李君威道:“我是李君威,是静安公主的叔叔。”

    说罢,直接冲向了万宝楼,澹台雨墨张开手臂,挡在门前:“胡说,裕王爷西征受伤,不能下床,人尽皆知,你怎么可能是裕王爷!”

    李君威才不屑和这小丫头片子理论,直接推门进去,这万宝楼是裕王府最大的建筑,收藏着裕王从小到大喜欢的玩意,只不过西征回来,李君威还没有进入‘吃喝玩乐’的正常生活,所以这几日没有来。

    “三三叔你怎么来了?”静安公主见李君威进来,有些着慌,眼睛还瞥向了楼上。

    李君威笑了笑:“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来就来。一次西去五六年,我得好好看看我这些宝贝,少没少,坏没坏?”

    静安笑嘻嘻的说道:“一点也没少,一个也没坏,我一直替你看着的,哦,还有雨墨,也帮你打扫。”

    “你还真是裕王呀。”澹台雨墨张开嘴巴,惊呼出声。

    李君威看也不看他,坐在了椅子上,把玩起来那些玩意,抬头看了二女一眼:“你们没事就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不忙,不忙,嘻嘻,三叔,你从宫里回来就玩这些吗?太不着调了,你也不好好陪陪三婶,对了,东华路上开了一个火锅店,味道可好了,不如咱们一起尝尝去,我请客!”静安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不去,不去,就呆在这里。”

    静安脸一沉,索性抬头对着二楼喊道:“你们下来吧。”

    “咳咳。”澹台雨墨连忙给静安使眼色。静安说道:“算了吧,三叔这个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在我们李家,骗谁不都行,就是不能骗三叔,这是规矩,不能骗,不敢骗,也骗不了。”

    噔噔噔噔一阵脚踏木楼梯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一个穿着军官常服的男人从上面跑下来,李君威看了一眼,觉得这青年少说三十岁了,长相粗犷不说,而且毛发非常旺盛,和帅是不搭边的,跟一头狗熊似的,李君威不免感觉侄女的审美水平可真够低的。

    “裕王殿下,您就是裕王殿下吗?见到您可真是三生有幸!”那人直接跪在了李君威面前,叽里呱啦的说起来:“今日得见大英雄,真是我厄齐尔的荣幸,我对您的敬仰,那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这是什么玩意?”李君威实在觉得尴尬,往后退了退。

    “这是厄齐尔,是禁卫军的预备军官。”静安也是觉得脸上无光,小心解释道。

    李君威诧异:“这货也能成为禁卫军官?不是,这货也值得你把他藏王府来?”

    李君威这话刚说出口,二楼又走下一男子,可以用俊杰青年来形容了,身材颀长形容俊美,但却不失军人的硬朗,下来之后,行了军礼,静安又说:“这是澹台云凤,是雨墨的哥哥。”

    “哦哦哦,我明白了,难怪难怪。”李君威一副明白了的模样,在侄女耳边说道:“这个澹台云凤是正主,厄齐尔这货就是捎带的意外,对吧。”

    “三叔,你说什么呢?”静安公主脸一红,掐了李君威一下。

    “我本来没说什么,可你这脸一红,那就是不打自招了。”李君威得意的笑,欣慰的笑,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李君威端坐在了椅子上,轻咳一声,一脸正色问:“你们犯了什么事,怎么躲到我这裕王府来了?”

    “王爷,我跟您说哈。”厄齐尔凑上来,就要解释。

    李君威问:“厄齐尔,这姑娘是公主的同学,这澹台云凤是同学的哥哥,你又是什么人?”

    “卑职是澹台云凤的同学!”厄齐尔道。

    “你们是同学,澹台云凤你多大?”李君威问。

    “一十有九。”澹台云凤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我也是一十有九呀。”厄齐尔在李君威的眼睛看向他之后,忙不迭的回应道。

    “你你这长的也太仓促了吧。”李君威忍不住抱怨说道。

    厄齐尔:“这是爹妈生的,卑职也没办法。”

    李君威摆摆手:“算了,不纠结这件事,说说,怎么躲在这里来了?”

    “三叔,是我让他们躲进来的。”静安公主挡在了二人面前。

    李君威笑了:“这还用你说,没有你,谁敢偷进我这裕王府?我是问你们,为什么躲进我这裕王府来?你们两个犯了什么事了,杀人,放火、抢劫还是造反?”

    “不敢,不敢,卑职哪里敢造反,连这个心思都不敢有。”厄齐尔一听李君威如此问,吓的连忙解释。

    静安公主却是咬着牙,不服气的说道:“还不是苏日安那个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目中无人,先是欺负三叔,逼着你去西疆躲事,不仅不收敛,依旧在申京嚣张跋扈,还。”

    “说事,直接说事,别在我这里评价人,没用。”李君威双手抱胸,提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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