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凌二人的对话已经让姜思德感到情势不妙,而丁默洋的到来,那一句话更是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一旦苏亭被救出,便意味着自己的全盘计划失败,更意味着自己身份的败露。所以,无论是出于恼羞成怒,还是做贼心虚,这一刻的姜思德都不能再平静以对,把心一横,便要出手。

    只要杀掉李凌,或许还有扭转乾坤的余地,哪怕自己的靠山费都督真出了事,但以包海杰的胆子,他自信还能压住。主意一闪即定,人也跟着急扑而出,直取李凌,手一抖间,暗藏于袖子内的峨眉刺已已迅速入掌,呼啸着直刺李凌额头,速度之快,居然让后者连个闪避的动作都未能出,脸上才刚现惊色。

    这一下他志在必得,姜思德甚至都觉着能看到对方被一招毙命的凄惨下场了。可结果就在他杀到李凌面前数尺处,嗖然一声从上方落下一道寒光,正好打在了他手中峨眉刺上,同时寒光一卷,居然就缠住了峨眉刺,让他的攻击为之一顿。

    两名官员头顶的横梁上居然早有人潜藏着,这下大出姜思德的意料,让他的动作更是一松,反被那已露出真容的银链给反夺得峨眉刺都差点脱手,这才让他猛然回神,当即一声断喝,回手一夺,手臂一旋,抵消上方缠夺之力的同时,还把那上方之人一把给扯了下来。

    人影蹁跹而落,只在地面上一点,已果断向前欺来。这时的姜思德也已一眼认出对方身份,冷声道:“大小姐竟在此等着我吗!”说话的同时,步子不退反进,左手跟着便是一掌击出,直取迎上来的杨轻绡的胸口。

    杨轻绡俏脸含煞,未作回应,只把手腕一抖,便已控制着手中月半弯陡然一个扭转弹起,在链子死死缠住对方兵器的同时,前头的弯刀已如灵蛇般坳首而起,再刺对方的咽喉。同时,左手也跟着一挥,雪里针与花溅泪两种暗器先后飞出,分左右而上,包抄对方。

    这一个照面间,杨轻绡已是绝招尽出。因为她已经在僵持的瞬间知晓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一个不妙就可能中招,所以必须全力以赴。而这一下也果然起到了一些作用,本已击出一掌的姜思德见此招数也是赶紧撤招横闪,同时手上一松,居然就让对方把自己的峨眉刺给夺了去,这才得以急速后掠,闪过了接连而来的两波暗器。

    可即便如此,他的肩头还是中了一枚花溅泪,火辣辣的疼,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来。杨轻绡的实力要比他预估的更强不少,尤其是那层出不穷的暗器,更是防不胜防啊。

    可这些招数终究只能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知其虚实,接下来就好办了。心思一转间,姜思德刚一退定,已再度一扑,要上前抢攻。可这时,外间却已响起了连声尖叫:“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然后就是无数声音的响应,整个府衙已经全部动了起来,官兵、差吏全都拿着各色兵器,呼喊着往二堂这边涌来。这让姜思德的动作再度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最后一声呼啸,不进反退,急速朝着外头冲去。

    杨轻绡固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挡个几十招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只要能再耽搁片刻,整个衙门的人马就会迅速杀过来,从而把自己彻底围住困杀。他姜思德固然有实力杀出重围,但却难免有损伤,要是再有几个像杨轻绡这样的好手从旁偷袭,还真可能被抓呢。

    所以一见局势不妙,他便当机立断,放弃刺杀,选择了突围逃窜。

    见此,李凌倒是露出了一丝欣赏来:“拿得起放得下,有些头脑和判断!轻绡,穷寇莫追!”后一句声音更大,却是跟自己妻子说的。

    杨轻绡这时倒是没有意气用事,在丈夫一声招呼的同时,追击的脚步便是一停,然后迅速退回到了李凌身旁,以防再有什么偷袭。

    与此同时,外间众人已经杀作一团。

    别看姜思德只一人,而且连兵器都已被夺,但在面对数十人时却是完全不落半点下风,出手如电,已抢过了一把钢刀,挥舞间,砍翻数人,杀得那些官兵和差役们一阵恐慌,退缩着让出一条路后,他已从容突围而出。

    几个起落间,他人已冲到前衙,再一纵身,便翻上了高高的围墙,落到外间受惊的人群中间,果断远去。

    直到他都去得远了,那些官兵才咋咋呼呼地冲出衙门,大声叫嚷着:“不要放走了刺客!”然后随便找了个方向,就乱哄哄地追了下去,至于到底能不能追到刺客,他们就不去在意了。

    也是直到姜思德逃出府衙,包海杰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久久都未能恢复过来,身子也在不住颤抖,只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不过一时间,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一个普通地方官,一个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浪,更别提这种生死一线危机的读书人,包海杰是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吓住了。他都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跟自己有着诸多往来的漕帮副帮主,那个彬彬有礼的家伙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要不是李大人早早做了安排,说不定自己已经横尸在此了吧。

    包海杰可看不出姜思德刚才那一扑的目标只在李凌而非自己,只觉着自己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圈,现在都还因恐惧四肢酸软,头脑发懵呢。

    足足过了半晌后,他才看向李凌,嗫嚅道:“李大人,这……”

    “现在知府大人你应该相信这姜思德才是一切案子的罪魁祸首了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我们已救出苏亭后便铤而走险了。”李凌倒是颇为淡定,这样的命悬一线的凶险他这些年来真没少经历,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李大人说的是,原来一直以来下官都错怪齐天鹤他们了,真正的凶徒是姜思德。我这就让人去抓住他,也得还漕帮其他人一个清白。”直到这时,包知府的精神才有些恢复过来,说话也利索了些。

    “有知府大人这句话,我们便放心了。”李凌笑了下,其实就算没有对方在一自爆似的出手,情况也已经被自己扭转过来了。

    因为就在前两日,皇城司在两淮的人已然动手,去拿捕费重了。

    当然,此时拿他倒不是真完全掌握了什么罪证,而是因为反坐。之前费重为了配合太子置李凌于死地,可没少花心思,自己就带头上疏参劾李凌,还说得证据确凿的。再加上人本来就是他抓到的,可以说在李凌贪污边军物资一案里,他才算是真正的告发者。

    所以,当李凌被确认是受冤枉的后,作为告发者的费重自然就要受到反坐牵连。哪怕不能真跟规矩里说的那样让他承受相应的罪状,也够他喝上一壶,至少是去京城受审,轻则罚俸降职,重则连官身都未必能保得住。

    也正是因为李凌说出了这一事实——他作为大家都知道的待罪之人能安然出现在苏州便是凭证——才让包海杰答应与他合作,顺势就把苏亭的下落给查了出来。包知府所以愿意和一个江湖草莽合作,说到底还是因为其有靠山,现在费重自身难保,他自然不可能再冒着与李凌交恶的风险去帮姜思德了。

    而现在,他更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其脱身了。毕竟刚才已经见识过姜思德的凶狠,若任其逍遥在外,自己可就要时时担心会遭遇报复了。

    只是这个想法却未能一步实现,半个时辰后,那些追赶的官兵差役们便陆续回来,禀报说没能找到贼人下落。这自然在李凌的意料中,可包知府却是不干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许多人不但让他一个人突围逃脱,现在连追都追不上!”

    众下属也是无奈啊,那姜思德的本领远在他们之上,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齐齐低头认错:“是我等办事不力,还请大人恕罪……”

    “知府大人不必如此担心,之前我们已经封锁了苏州各门,他必然还在城中。而且他的行踪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花些心思,必能将他找到。”还好有李凌从旁劝解,“大人若是信得过我,不出三日,我们必能将他捉拿,绳之以法!”

    “好,那这一切都都依仗李大人了!”包海杰都不带一点迟疑的,便点头应道。这等对付江湖高手的事情他确实没什么经验,有李凌这样的厉害人物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

    李凌对这样的答案也颇为满意,他也需要把姜思德这个关键人物拿捏在手,用来对付可能脱罪的费重。相比于他,费重才是李凌更想要铲除的仇敌。毕竟新仇旧恨,真该到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只有杨轻绡,此时却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在刚才的交手中,她已经确信自己不是姜思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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