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许都

    因思念长子心切而久久难以入眠的曹操,正孤独地坐在床榻上,挑灯夜读着能倒背如流的书籍。

    门外的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也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司空,在下段芝,有事禀报!”门外一阵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

    “进来吧。”曹操一声令下,负责守卫房门的几位持戟卫士才将交叉在门前的战戟收回,放段芝入内。

    段芝一进门,就朝着放下竹简,注视着自己的曹操屈膝行礼道:“拜见司空!”

    “可是有什么发现?还是有子脩的消息?速速道来!”一向冷静的曹操也难得地沉不住气催促道。

    “禀司空,眼下并无大公子的消息,但是卑职在执行监视任务时,得知了一见重要情报。”

    “有话快说!”曹操有些不耐烦地皱眉道。

    “司空,昨日正午,中郎将与其麾下诸将于自家府邸中大肆摆宴庆贺,今夜更是命其麾下诸将,率羽林骑们与他一同趁夜出城,在这等特殊事件出城,中郎将恐怕心怀不轨啊……”

    这位名叫段芝的中年男子,在汇报此讯息时,不断用他那双贼眉双眼仰视着曹操的神情变化,大抵在揣测上意。

    听闻此寻的曹操脸上,先是不见任何表情,冷声问道:“谁让你去监视楚云的?”

    本以为曹操会大发雷霆的段芝,没想到曹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段芝愣神之际,曹操见他没什么反应,再次问道:“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是去监视荀彧、荀攸叔侄,何时说过让你去监视楚云?”

    “这……卑职……卑职是碰巧经过中郎将府邸,就顺便稍作打探……”段芝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吓得他伏身在地,颤抖连连,就连舌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呵……顺便?段芝,你胆子不小,竟违逆我令!”曹操脸色骤变,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拍在竹简上,发出“啪嗒”一声清响。

    “司空饶命!司空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意识到曹操言语中那股凛然的杀气,段芝更加意识到自己捅了大篓子,唯有马上跪地求饶,期望得到曹操的宽恕。

    “来人!”曹操无视在地上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段芝,厉声大喝。

    随着几位持戟卫士推门而入,曹操不耐烦地阴声摆手道:“拖出去,砍了!”

    任由涕泪交加的段芝像一滩烂泥似的被拖出门外,一声杀猪般的处决声,总算让曹操烦躁的情绪得到了少许释放。

    此事并不复杂,这段芝本是曹操任用已久之人,平日负责替曹操打探许都内的情况,监视一些被曹操怀疑的官员。

    此次他自作主张监视楚云,并将监视到的结果第一时间来汇报曹操,是听信传闻后自以为楚云与曹操间隙横生,曹操对楚云看不顺眼,所以带着这些独家消息来向曹操邀功请赏。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曹操与楚云的“不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戏,曹操绝不允许有人窥探楚云的**,更何况是打着他的旗号做这种事。

    万一这事被楚云察觉,必定影响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这是曹操最不愿看到的。

    单论这一件事,就已经犯了曹操的禁忌,再加上此人没有按照自己的指使去监视荀彧、荀攸,说不定他已经被荀氏收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这种要替自己干脏活的敏感之人,曹操既然对他产生信任危机,就唯有杀之后快,以除后患。

    而对于楚云的忠诚,曹操早就抱着百分之二百的绝对信任,哪怕是听闻楚云未曾前来向自己征求同意,就擅自领兵出城,也没有丝毫的质疑。

    甚至,曹操还隐约猜到,楚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楚云此举与曹昂失踪有关。

    “云儿,这次叔父又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看着城墙之上连成一片的火光,楚云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在一时片刻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解决这种麻烦的办法。

    要摸黑爬上城墙,在火光的照耀下不被城墙上这些敌军发现,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

    就算能在阴影处成功摸上城墙,也难以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一瞬间将所有全神贯注于巡逻的叛军全部干掉。

    虽然跟随甘宁前来的都是他最亲近、身手最矫健的好手,但也绝非每个人都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刺杀敌军。

    况且就算成功一口气讲这些敌军都清理干净,城内负责巡逻的敌军,恐怕也会注意到城墙上的异动。

    失算了,楚云这一次彻底低估了这些叛军对昨日丢失曹昂这位至关重要人质的重视。

    为确保万无一失,楚云只得神情异常凝重地向甘宁、许褚道:“你们俩先跟我爬上去!看看情况,下面的人待命,看我们手势伺机而动!”

    尽管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也只能尽力一试。

    甘宁、许褚二人点头应下,三人小心地将钩爪在手中如螺旋桨般转动几圈,向上用力一抛,最终定格在城墙间的缝隙之上。

    三人各自用力拉动着钩爪,在确认钩爪固定得很牢固后,才放心地各自开始向上攀爬。

    幸好过去平日闲暇无事时,楚云曾要求甘宁将他这拿手好戏教给羽林诸将,就连他自己也曾为学这门技术下了不少苦功,今日总算到了拿出手来用的时候,却不曾想第一次施展就肩负着如此重大的使命。

    汝南城墙在历经数次战役后,不复往日坚实,高度也不比其他大城,但攀爬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尤其是上面上百位提着火把四处移动的卫兵,哪怕他们不曾注意到楚云等人,但依旧给他们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而三人一旦失手,或者绳索、钩爪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下场只有自这城墙中间跌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先前有恐高症的楚云经过锻炼后,勉强克服了这个心里难关,饶是如此,此刻他也不敢回头看下方的景色,生怕自己一个失神,手脚不受控制导致自己丢了小命。

    咬牙坚持着继续攀爬,直至接近即将被卫兵火光所照耀的城墙部分,三人无声而默契地几乎同时停手。

    楚云向甘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上去,视情况行动。

    心领神会地甘宁冲楚云微微点头,便再次试探钩爪的坚固程度,并巧妙地避开未曾被火光笼罩的阴影处,费去不少心思,终于爬上城墙。

    甘宁眼睛先大致一扫,找到被罗列堆放着的几个用来装纳武器、箭矢等军械的大箱子,并趁无人主意时,一个箭步蹿到那些大箱子的背后,进入不会被巡逻叛军发现的视觉死角。

    接着,甘宁开始时不时探头观察城门上具体的防备情况。

    汝南的城墙窄而长,因而兵力上的分布也极为松散,楚云、甘宁以及许褚三人攀登的这一块,大概被分配了十五个左右的巡逻叛军,他们五人一队,在这片区域来回巡视,每个五分钟,就会进行一次交接。

    也就是说,如果有任何一个小队遭到突袭,那么最长不超过五分钟,就会被其他两队察觉,一旦他们注意到异样,恐怕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其他叛军,很快消息会传遍整个城墙,甚至进而传达给整座汝南城。

    了解到这一情况的甘宁,迅速顺着钩锁返回楚云、许褚所在的位置。

    三人再次心有灵犀地一同向下爬了一阵,直到方便用言语交流的安全位置。

    “怎么样?”楚云当即小声询问情况道。

    甘宁摇摇头,将上面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楚云。

    “这么看来,我们必须先一次性干掉一个小队,再想办法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干掉其他两个小队。”楚云叹了口气,心中生出无形的巨大压力。

    甘宁、许褚二人一脸苦涩地同时点头。

    犹豫也于事无补,楚云果断向甘宁下令道:“带上两个你最信得过的好手,咱们五个一起上去,看我的眼色抓一队落单的同时下手,务必争取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前提下,瞬间干掉他们!”

    甘宁叹息一声,盯着楚云严肃地道:“中郎将,有件事,请你答应。”

    “你说。”这种时候,甘宁要讲的事一定极为重要,楚云故而打算认真地倾听。

    “如果,我是说如果……”甘宁两眼闪烁着坚定之色,注视着楚云继续道:“咱们之中有任何人失手,请中郎将带其他人顺着钩锁迅速滑下去,我来为大家争取时间,不让任何敌人靠近绳索。”

    如果发生意外,在无人阻拦的前提下,让敌军靠近绳索,当楚云等人撤退时,敌人只需将固定在城头上的钩锁移开,楚云等人就会摔下城墙,难逃一死。

    然而,若真如甘宁所言,那么留在城头上负责断后的人,同样是寡不敌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不是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见甘宁似乎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楚云唯有笑道:“还是尽量不出任何意外的好,但这次听你的,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撤离,由你断后。”

    说着,楚云还看向许褚,特意警告道:“仲康,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本来心想万一出事,要留下和甘宁同生共死的许褚,见自己的心思被楚云看穿,老脸一红,支吾道:“清……清楚了……”

    “好,兴霸,下去选人,然后动手!”情况刻不容缓,钩爪未必能长时间保持稳定,考虑到耽误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楚云选择立刻行动。

    之后五人以先前甘宁采取的方法,慎重地绕过火光的覆盖范围,自阴影处一路摸上城墙,并在甘宁的带路下,躲到那一堆军械箱的后面。

    “他娘的,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在太守府跑跑腿就能吃香喝辣,现在沦落到晨昏颠倒替人守大门!”一位打头的卫兵率领其他四位袍泽高举火把,漫不经心地朝楚云等人倚靠着的军械箱走来。

    “别抱怨了老王,抱怨也没用!这上头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地逼着咱们参军不说,有些弟兄昨日还跟来路不明的敌军打了一仗!要我说啊,咱们没被派到战场上送死,就该偷着乐啦!”另一位巡逻兵宽慰着身前那位“老王”说道。

    “老李说得对,我还听说啊,城内的大牢里,似乎关着什么重要犯人,好像是朝廷来的大官!”

    “小周啊,管好你那张嘴别乱说话!太守是司空钦命的官员,朝廷来的大官怎么会被关在咱们汝南的监牢里,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治你一个亵渎朝廷命官之罪!”

    “你以为我是胡说?告诉你,这些都是前两天负责看管犯人的老刘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太守大人早就被孙家、冯家逼得一起对抗朝廷!周围郡县的兵马也凑到一起,否则你以为,咱们汝南城里哪冒出来这么多兵马!”

    “太守他们要对抗朝廷?!那咱们岂不是也成了反贼?!”

    “老李你要死啊!小声点……!”

    先前子时刚过,巡逻敌军们还能打起精神一丝不苟地巡视情况,但午夜时分一分一秒的推移,卫兵们渐露疲态,除了白天曾睡过觉的“老王”以外,其余四人没过多久,就已是哈欠连连,又是揉眼又是伸懒腰,不复先前的全神戒备。

    在此期间楚云多次阻止打算动手的甘宁等人,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楚云见时机成熟,终于当机立断地下令动手。

    一个简单的摆手,五人动如脱兔,迅捷而利落地同时以静匿的步伐凑近已没力气相互抱怨的这一队卫兵。

    各自选好目标,手脚麻利取出藏在怀中的锋利匕首,以一手捂着对方口鼻,一手划破对方喉咙的方式,极为干脆地同时将五人一并放倒。

    这只是完成第一步,不敢有丝毫松懈的楚云等人,迅速按照楚云的指使,接过他们手中的火把,并快速换好他们身上的盔甲,完成伪装同时将这些尸体搬运到先前五人藏身的军械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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