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是段王,他是来探望段若柔的。

    段若柔停止了哭泣,将眼角的泪拭去,装作默然坐在凳上毫无波澜。

    段王自己坐了下来,听风窗声声的叩动……

    “柔儿,你这是何必呢?爹只是为了你着想……”

    “我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可女儿也有自己的想法。”

    “胡闹!你看看你,都已经及笄了,已经不小了!爹辉煌了一生,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你,趁早给了找了好人家,也了却了我的一大心愿。”

    “这便是让爹忍心的理由吧。”

    段王心软。

    “陈侍郎是爹以前的故友,为人正直,家境有好,和我们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还有,初书我也见过了,样貌任奇,礼貌周到,少时便成业,非常的有担当,嫁到他们家,你一定不会吃亏受苦,是一般人求而不得的事。”

    “爹让女儿从小好好读书,从中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女儿人命。可你时常讲要以德服人,为何却在这时顽固了?要是真疼女儿,那就让女儿自己决定,婚姻乃终生大事,这是关系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啊!”

    “你怎么就这样糊涂呢!”

    “糊涂的是爹!”

    段王气得咬牙紧关,却又怕吓到女儿,只是忍了罢。

    “柔儿,你不要怪爹,爹都是为你一番好,你娘不在了,这些年跟着爹受了不少委屈……”

    段若柔伤及深处,一时热泪盈眶。

    “后天便是你出嫁的日子,爹也舍不得你,但只要爹的宝贝女儿以后过得快乐,爹也就心满意足了。”

    正因为理解他苦衷,所以她才痛苦,她才恨!恨,为什么这世上最疼她的人会是一个烂好人!

    “听说你这几天一直不吃饭,这可不行的!再怎么说身体要紧,你看你脸上消瘦的,我马上叫小缺去做你最喜欢喝的银耳莲子粥,得将身子骨好好补补,不然等嫁过去让人家笑话爹虐待女儿。”

    段王像个老人苦口心婆,段若柔一时心软。

    “嗯,其它的事就不要担心了,爹自会安排,你只需好好把身体养好。这些天冷,我让裁缝往嫁衣上添了绒,可能你过去了不习惯,我特意让初书将你住的地方安置成了这里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一模一样。小缺跟苏苏两个丫鬟都带过去,那边的侍人肯定不习惯。对了,你爱看的书籍我会让无痕后面带过去的。”

    心里是完全拒绝的,口上却被折服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先静静。”

    见女儿动摇,段王极为开心,想继续留下来哄着她,却被她连推带赶的逼出门外……

    段王走了,千言和顾惜朝两人这才有出来喘息的机会。

    再看着段若柔背影,千言内心有种无可奈何的同情。

    一面是至亲之人,一面是终生大事,顾惜朝最明白这种被封建礼教禁锢的可怜女子。

    “段姑娘……”

    你们也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同是天涯沦落人,千言这时也不懂得该如何说安慰的话,多看了段若柔两眼,便跟顾惜朝走了……

    离开了段王府,千言一直闷闷不乐,顾惜朝也因此事纠结……

    在一处府邸门前,突然被一个人强行拉进了大门,两人这才看清,原是白谨方跟安水夏两人。

    顾惜朝惊讶。“白师兄!”

    白谨方一跃上了墙,安水夏“嘘”意作止。

    外面是一阵人影走动,正是暮阙门的那伙人,没想到他们还穷追不舍!

    刚才要不是白谨方将他们拉进来,想必此时他们已经被这伙人纠缠不清了,庆幸之际却也惊喜有余……

    白谨方下了来,安水夏带着他们一同进入到这家大府内侧……

    安水夏关心道:“你们刚刚去哪里了?我们还以为你们被他们抓走了!”

    “此事说来话巧,在和大家走散后,我跟千言被几个暮阙门的人追杀止北面,又误打误撞进到段王府内……”

    顾惜朝在意道:“你们有没有被段王府的人发现?”

    “因为考虑到以后的事,我们并没有惊动段王府的人,只是暂时在哪里躲避了一时,之后便又出来了。”

    他们没有引起误会,白谨方也当有无可无了。

    “根据段府的构造,建筑极为复杂,整个段王府大得更是不像话,几乎方圆数千米都是段府的范围,不是那里的人进去,里边就像一个迷宫,就算在里边生活上一年半载,没有人指引,也是不容易走出来的!你们进去是怎么找出来的……”

    之所以他们能顺利走出段府,都是多亏于段若柔的帮助,只是因为其间发生的事,两人不知该怎么于他们解释……

    “是段姑娘告诉我们路的。”

    凭着“段姑娘”的称谓白谨方似乎清楚了一点,至于整个经过,他倒没有过多关注。

    “你们暂时留在这里,我去找浮生和折梦他们。”

    安水夏曾看到浮生跟折梦两人被暮阙门的人追去了不同的方向,如果是他们的实力,他们自然是不会有事的,但关键是有病在身的折梦……

    “我记得他们好像去了凤凰集方向,那就是甘陵城最繁华的地方,人群众多,白师兄你千万要小心!”

    白谨方点头会意。

    “嗯,安姑娘,他们就交给你了,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务必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说完以后,白谨方便一下飞出去了……

    对于发生过的事,他们都是后知后觉,由于来回折腾,顾惜朝跟千言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在陌生的环境内静下心来,适得一番调整状态的好机会。

    已至午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千言两眼昏花,仔细看了一下周围,有鱼池,有廊榭,也有花园,在视线清晰的房屋中间,还立着一座五层的八角阁楼,颇有一些气派,瞧这府邸应该是有金钱地位的大户人家。不过好像没有一丝人住的气息,仅有的是一点冷清……

    “这里便是我出身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看着安水夏的触景生情,让人一阵感伤,几人另有点惊诧!

    顾惜朝这才记起进来时看到门匾上的“安府”大字。

    “其实我当初去青竹的原因,就是因为逃婚的缘故。”

    安府,同样是为甘陵具有名声和实力的府邸,安阳,乃段王兄弟,少小努力,在茶经事业上风生水起。有一身和段王的武功,却厌倦于打打杀杀的江湖之事,这也是安府不跟段府打交道的原因,过于不合,久而久之疏远了关系。

    一年前,安阳夫妇同外州经商的一个大家谈成,要将安水夏嫁给他的儿子。安水夏不同意,离家出门了……

    安水夏带着大家走过几扇大门,便直径来到正房,然后打开门进去……

    “除了琴棋书画,我很小就喜欢练剑,经常被爹娘毒打,我曾一度地讨厌他们,讨厌这个家……”

    安水夏坐了下来,一时泪眼惺忪。

    “可是这与传言中的不符啊!你们安府早已是人尽皆知的大府,在甘陵城的影响力不亚于段府,而建立起这样磅礴家业的安阳也正是大家心目中认好的正人君子啊。怎么会……”

    “人的天性和本性不一样的!虽然我爹是个走在前面的人,可是他只一心专注于他的事,他也是人,他也有缺点。风光不得、说不得,指不得,就像蝉蛹,表面看似风风光光,而里边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顾惜朝惊呀。“那昔日盛极的安府为何转眼即逝?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在青竹的那段日子,爹的事业走败,我爹也因此一夜间倾家荡产……有一天我收到爹的来信,他闭口不提他之前的过错,他只说了句: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安水夏,你可以自由了!”

    顾惜朝骇闻。“这怎么可能!外人提及安阳,无论功名和家里都是一个担当的原因,外边也从来没有穿出一句有关安府不好的事……而且安府消失竟在一转眼,无声无息说没就没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消息怎么说传出去就传出去,就连安家消亡这件事都是悄无声息的。人都被看在他辉煌鼎力的时候,等你沦为落脚乞讨的时候谁会在意你?”

    “安姑娘,想不到你是如此一个坚强的人,在下自愧不如……”

    “不,顾公子你说错了,这不是坚强,这是麻木……”

    看着她的外里不一的表情,顾惜朝百感交集,不想让安水夏痛苦下去,他便对安家的事绝口不提。千言亦如此……

    阿兰注意到了一点,疑惑道:“那伯父、伯母他们去哪里了?而且看这里,好像经常有人打扫的一样……”

    “谁说这里没人了?安府并没有消失,它永远存在!”

    突然间,却有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进来,看样子,衣衫破烂,蓬头盖发,已经是满脸的胡须渣,全身上下都身为落魄。

    “陆管家!”

    安水夏激动地看着他,他们这才明白过来。

    陆孤山乃是安府的账房先生,他的毕生几乎都搭在了安家上下,半年前,安阳夫妇离家,从此消失,安府家眷也随之遣散,唯有陆孤山独自流了下来,在城里找到了安身之所,每周前来打扫安府一次……

    如今的安水夏对她来说是小姐,也是客人,本有万言之苦诉说,此时却相对两忙,那是一种熟悉而疏远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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