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想躲开,然而事实告诉他这几乎不可能,两者武功之间的巨大差距让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他强忍着顶在喉结处的剑锋,“殿下,你何必如此?”

    夔王冷冷一笑,俊秀的脸上尽是冰霜之色。他抬眼朝四周望了望,幽幽地叹了口气,“刘驽啊刘驽,我以赤诚之心待你,昭昭好似明月,奈何我这轮明月却照了你这条臭沟渠。”

    他诡黠地一笑,身形忽地一闪,从刘驽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驽见状心生不妙,随即直感头顶有凉风透来,急忙抬头,只见一道剑光凌空削来,于是窜身向旁闪躲,可终究未能来得及,仍被利剑削中了脸颊。

    顺着剑痕划过的方向,一道血线随即出现在他的左脸上。即便他面色黝黑,鲜红的血色仍显得煞为夺目。

    一剑刚过,另一剑从刁钻的角度朝他刺来。

    这一剑没有声音,来势极缓。若是他稍不注意,恐怕要被刺中心口,立时毙命。

    他情急之下,双足发力来了个后空翻,本期能将剑锋避开。怎料那剑锋好似黏在他身上一般,竟随着他的身形而动。

    只见剑势一变,由上劈改为斜削,剑锋沿着他的面颊划过,细细的血花由剑刃从创口带出,飞扬而起,留下的伤痕与上一道交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斜斜的十字。

    这一击之后,剑锋又一次消失。

    刘驽紧握拳头,大气不敢出,时刻提防对手的下一次突袭。

    时间如此静悄悄地过去,直至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夔王再没有出现,与此人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神鬼莫测的剑。

    刘驽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借着从敞开的窗户射进的月光,隐约看见摆在屋中央圆桌上的铜烛台。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擦亮了火,双手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发抖。他几次三番尝试,方才成功将火焰对准了烛芯,将其点燃。

    就在蜡烛点亮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随之亮堂了起来。他发觉夔王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圆桌的对面,双手撑颊,姿态像极了清丽脱俗的纯真少女。

    “你……”刘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连退出几步。

    他对此人神出鬼没的能耐感到震惊。

    夔王显然对他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之色感到满意,竟噗嗤笑出声来,随即说道:“你知道怕就好,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呢。”

    刘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殿下,你究竟想做甚么?”

    夔王宛若无人地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即便是烛光之下,仍能看出他十根纤细的手指葱葱如玉。他听了刘驽的话后,低头一笑,“没做甚么,你早就该明白,在你伤了那两个太监、杀了吕义之后会有这样的结局。”

    “哦,我还以为殿下从未看重过他们。”刘驽镇定地说道。

    “你错了,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只要是属于我的东西,哪怕是一只蝼蚁,你都不能随意去碰。”夔王脸上现出一丝愠色,他瞅了眼刘驽左颊上由自己新划下的十字伤痕,轻蔑地一笑,“这两道疤不过是给你留下的教训,让你时刻明白打狗须得看主人。”

    说完这些,他背着手从圆桌前站起,开始在屋内转着踱起步来。

    只有这个时候,刘驽方才从他窈窕的身影中看出略微一丝特属于枭雄的悍厉——那瘦削坚硬如岩石的肩部轮廓,绝非一位未经世事的普通少女所能拥有。

    在转了三圈之后,夔王突然停下步来,紧盯着刘驽的眼睛问道:“告诉我,你来雍州究竟是为了甚么目的?”

    “难道不是殿下一步一步地诱导我来到这里的吗,你想利用我对付米斗会的人。”刘驽不紧不慢地答道,鲜血缓缓地从他左颊上的剑创处渗出,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浸湿了领口衣襟。

    “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只想问你,你究竟在打城中那个古冢甚么主意?”夔王突然变得愠怒,一拂袖子,两只桃眼瞪得溜圆。

    “我也是刚刚得知那古冢的消息,并没有甚么打算。”刘驽镇定地答道。他脑中闪过一丝光亮,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开始隐约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全都是由这个夔王刻意所致。

    若不是他命自己调查谢攸之的案子,自己也不会查到孙钰头上。若不是因为孙钰,自己也不会来到雍州。若不是来到雍州,又怎会得知这城中古冢?

    这夔王一路跟踪自己而来,对自己的行止再了解不过,却一再逼问自己对古冢的打算,实际上乃是意图在自己脑海中强化这个关于“城中古冢”的念头。

    想到这些,他随之恍然大悟,夔王表面上是在逼问自己,实际上是想诱发自己对古冢的兴趣。此人其实是在引诱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去探访那个古冢。只不过他所不明白的是,自己本来就想去找那个古冢探访一下究竟,并不需要有人在旁诱导。此人为何还要凭空出现,再来一个画蛇添足?

    夔王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笑道:“其实那城中古冢你尽可以去查,但是须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甚么事?”刘驽警惕地问道。

    “带着我一起去。”夔王又笑了笑,看上去春风满面。

    “只是如此而已?”刘驽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如此而已。”夔王捂着嘴,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吧。”

    他不等待刘驽的回答,径自上榻躺下,揭开被子盖在身上,和衣而眠,直将这里当作他的寝宫。。

    刘驽捉来一张凳子,于圆桌前端坐。三年有余的牢狱生活,让他习惯了坐眠。他刚合上眼睛,耳边便传来夔王的声音,“你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吗?”

    “殿下的武功远高于我,随时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了我,所以我睡不睡着又有甚么关系?”刘驽没有睁眼,淡定地答道。

    “呵呵,你倒是……”夔王说了一半突然停下声来。或许是由于他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寡然无味,更或许是他从不喜欢夸赞别人。

    身为大名鼎鼎的夔王,称赞别人往往意味着承认失败。

    刘驽虽是闭着眼,却第一次觉得黑夜是如此地漫长。他不禁想起了李菁,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和这个扮作少女的老怪物共同度过了如此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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