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失守,意味着三重郡门户洞开,道门大军可以长驱直入,兵临菰野城下。

    对于道门来说,菰野城的意义不是很大,不过紧邻着菰野城的伊势神宫意义很大。

    凤麟洲历次战事,伊势神宫都保持了超然地位,哪怕有人攻打菰野城,也不会波及到伊势神宫,可这次不同了,道门就是为了伊势神宫而来。甚至可以说,整个二月攻势的最终目标就是伊势神宫,只有打下了伊势神宫,才算是完成计划。

    道门提出口号,向着伊势神宫进军。

    不过在此之前,一部分道门高层还是乘坐飞舟返回了秀京行营,参与迎接国师驾临的晚宴。

    宴会的地点并非设在行营,而是设在秀京城内,凤麟洲道府所在。

    中式宴会总是不免严肃,国师不想营造大战前过于紧张的气氛,于是采用了主调较为轻松、活泼的西式宴会,包括新任摄政关白丰臣秀茂、剑豪柳生宗正、富贵宫、吉祥宫以及其他相府重臣,也受邀参加宴会。

    值得一提的是吉祥宫,她并未松口,不过态度已经有所动摇,最起码不再一心寻死,再加上境界修为被封,所以也出席了这次晚宴。

    齐玄素和张月鹿这两个在伊势战场上大放光彩的后起之秀自然也受到邀请,不仅如此,两人还得以跟随清微真人、张大真人、掌府真人、首席、次席等人前往迎接国师的座船。

    巨大的“应龙”缓缓落在海面上,放下舷梯与延伸入海的栈桥连接一处。

    因为栈桥的位置有限,所以能登上栈桥迎接国师的人数有限,这也代表了某种特殊地位。栈桥上的位置先后就如文武百官上朝时排班,地位越高,排位越是靠前。清微真人自然是站在左边第一位,右边第一位是大真人张气寒。

    齐玄素和张月鹿刚好排在中段位置,几乎就是副堂主一级的头部了。在他们之前,全都是二品太乙道士。

    国师李长庚的身影出现在舷梯上,向众人挥手示意。

    众人齐齐行礼。

    国师走下舷梯之后,只有清微真人和张气寒迎了上去:“国师。”

    “辛苦你们两位了。”国师与两人见礼。

    在国师之后,李长歌和姚裴也沿着长长的舷梯走下“应龙”。

    李长歌一语成谶,两人果真是同乘一船来到凤麟洲。八壹中文網

    都说道门三秀外加一个齐玄素,不过二月攻势之后,四人之间就拉开了一定的差距,齐玄素靠着招安铃鹿山的大功本来是一骑绝尘,不过他为了谋求一件半仙物,让了部分功劳给张月鹿,所以是两人齐头并进。李长歌和姚裴则是全面落后,待到战事结束,齐、张二人升次席或者代次席几乎是必然,李、姚二人还要在副堂主的职务上熬上一段时间。

    不是清微真人大公无私,把功劳都让给了齐玄素和张月鹿二人,而是不得以为之。他先是派遣了土御门的阴阳师招安铃鹿山,结果土御门流阴阳师失败,这才派了齐玄素去。

    事实上,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如果齐玄素没有三大阴物保驾护航,他无论如何都见不到铃鹿御前,等同是齐玄素带了一名伪仙去完成任务。或者说,这个任务是对标伪仙的。齐玄素完不成才是正常的,完成了实是出乎意料。

    接下来攻打久居城、斩杀本愿寺品如,齐玄素和张月鹿则是充当了一个造化阶段天人的角色,相当于排名靠后的参知真人。

    这也是清微真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对外,要争取人心民意,要占住大义的立场。对内,既要保证战事进展顺利,又要尽量减少伤亡。除了不计成本地倾泻炮弹之外,也必须频繁动用高端战力打开局面,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雪藏拥有“天师雌雄剑”的齐玄素和张月鹿。

    正如太平道一再强调的,取得凤麟洲战事胜利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话说回来,难道偌大个正一道找不出一件适合张月鹿的半仙物?非要天师的佩剑才行?未必。正是天师看到了这一点,故意把“天师雌雄剑”交给两人,让两人来凤麟洲战场建功立业,争取先发优势。那句“倒不如送给你们去凤麟洲战场上多杀几个倭寇”并非虚言。

    齐玄素也是到现在才逐渐明白过来,这就是因势利导,这就是顺势而为。

    天师看似什么都没做,可他并不吃亏。他看重的张月鹿,有望成为最年轻的二品太乙道士。他要保举的张拘成,趁着凤鳞州战事的特殊时机,逼迫李家妥协,迈过了最为艰难的门槛,马上就要成为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来到这个位置上,升府入堂几乎是必然。正一道的白英琼也顺势动了一动,距离参知真人只剩下一步之遥,以她的年纪,完全可以成为张月鹿的左膀右臂。

    其实慈航真人无力争夺大掌教尊位,几乎已经是默认之事,天师也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开始谋划下一个三十年,且效果显著。

    齐玄素不由感叹,天师看着挺慈祥和气的一个老头,平日里不故弄玄虚,也不说些高深莫测的话语,可手段是真的干净利落。亲妹子和妹夫,说砍就砍了,可谓是大义灭亲,壮士断腕。不管是亲兄弟的孙女还是堂兄弟的孙女,只要有出息,有能力,就是亲孙女,有容人之量。一系列布局谋划,真就是平淡如水,不存在别人看不懂,可就凸显出一个水到渠成,多少有点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意思。

    至于国师,则是另外一个风格,更偏向于霸道。

    三位副掌教大真人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维系平衡,各有所长。

    宴会开始之后,国师做了一次简短讲话,主要是代表道门和金阙肯定了秀京行营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系列战果。

    因为是西式宴会,所以较为随意,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前奏酒会,自助就餐,大概就是一人端着一杯酒进行交际。第二个阶段,正餐时间,中式宴会喜欢用圆桌,而西式宴会用长条桌。第三个阶段,餐后酒会。男女分开,这也是谈正事的时间。

    道门与圣廷来往频繁之后,为了招待客人,也逐渐学会了一些西式礼节。中原向来如此,善于学习,从跪坐到椅子,皆是如此。

    齐玄素和张月鹿自然是在一起,张月鹿是个好酒之人,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向负责侍应的道民要了一杯上好的西洋白葡萄酒,慢慢品酌。

    很快,两人遇到了李长歌和李朱玉二人。从宗族关系上来说,李朱玉是李长歌的孙女辈,可从道门的关系上来说,李朱玉其实是李长歌的师姐,而且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齐玄素道:“听闻永言道兄洗脱冤屈,可喜可贺。”

    李长歌笑了笑:“什么洗脱冤屈,一个渎职失察的罪过是逃不掉的,我这次重回凤麟洲,是将功赎罪来了。倒是天渊道兄和青霄道友,屡立战功,我在江南都有所耳闻。”

    “永言道兄过誉了,不过是尽心道门职责罢了。”齐玄素谦逊道。

    张月鹿并不十分喜欢这种应酬,既然有齐玄素应付,她便说话较少,只是自顾饮酒。

    都说张月鹿不好相处,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也有比张月鹿更不合群之人,那就是姚裴。

    此时姚裴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在场的多是二品太乙道士,最不济也是三品幽逸道士,少有等闲之辈。姚裴自然谈不上鹤立鸡群,却与所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相较于有人作陪的张月鹿,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意思。

    不过姚裴倒是颇为享受这种孤独,独自饮酒,自得其乐。

    短短一个前奏,张月鹿少说喝了一瓶白葡萄酒,外加半壶黄酒,还有一杯白酒。这要是普通女子,就该依在齐玄素的怀里找不到北了,可张月鹿哪怕不用修为化解,仍旧是精神奕奕,没有半点醉意。

    接下来的正餐环节没什么好说的,齐玄素和张月鹿在长桌的末尾,与国师隔着老远。李长歌和姚裴也没能例外,就被安排在齐玄素和张月鹿的对面。

    餐后酒会,齐玄素和李长歌等人在一起,张月鹿、姚裴、李朱玉等人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好谈,毕竟道统不同,道不同,不相谋,无非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

    不过其他人,包括丰臣相府的上位者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不同的小房间内,烟雾缭绕,时不时走出一个,带着满身的烟气去往下一个的小圈子。

    各种侍者来回奔波,送上各种酒类或者其他必要物事。

    国师与清微真人在这时候也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

    两人各自坐在西式的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

    “无垢,我这次过来,并非信不过你,而是以防万一。”国师向后靠着椅背,“都说兵事是政事的继续,岂不知要实现最终的战略目的,还是要看战争的结果。而战争一开始,自必遵从它自身的道理和规矩,是任何人违拗不得,也不因某个人的意志而变,只会因为具体的行为而改变。战争不是一匹可以驯服的马任人驾驭,在它面前讲对错立场,它可不认这个,稍有不慎就会吃个大亏,死得很惨。”

    清微真人沉默了片刻:“国师的意思是……最后一战,不再留手?”

    国师淡然道:“遵从战争的客观规律,我们要的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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