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兄公务繁忙,小弟带了些美味犒劳兄长。”

    “万山晌午在刘府吃酒了?匣中是何美味?”

    ……

    一个时辰过去,东城酒楼欢宴结束。

    杨万山提着食匣入陆侯书房,见环儿坐在一旁,便知是‘荀仙家在主身’,拱手小施一礼,谈起‘南乡之行’与‘世才豆腐’。

    之后打开食匣, 端三道豆腐菜让内兄品尝,说:“这菜已经凉了,口味逊色不少,不过内中仍存有妙文。”

    “世才叫我告知兄长,今日晚饭即可对我姐下药。等我姐吃完那‘羊脂豆腐’,再让她喝药。”

    “如此一来, 我姐腹痛便自会怀疑余氏送来的豆腐。”

    “等我姐多腹痛几次,她就会把腹痛归咎于豆腐,然后内兄就能名正言顺的迁怒杨七,将其赶走,让他回去转告豆腐婆。”

    “豆腐婆一知道,南乡两个妖道自然知晓,定会自省‘是否炼法不当’,借豆腐婆肉身入县衙窥察。”

    “豆腐婆再来只管轰走,两个妖道急于查清我姐腹痛原因,必然要铤而走险,阴魂出窍偷入县衙查看。”

    “那时荀仙家便能揪出他们藏匿之地……”

    听完万山转述‘世才布计所思’。

    主持环儿身的荀舫主显笑道:“世才以计谋驱人心,如此循循诱导,等同牵着牛鼻子走,不怕他们逃脱。”

    陆侯亦是钦佩,夹块豆腐品尝,心头更添滋味,附和说:“不知世才在何处?可去了华府?”

    “他已回府。”

    杨万山落座道:“那三位不胜酒力, 有兴无量,全然不知世才宴上点拨。倒是余杭贺之洲好些,他能够不贪酒兴,把持住身性。”

    “世才说, 此人有入学根基,其他两位只怕无缘。”

    “他私下告诉明渊,可与贺之洲多交,我看有提携之意。”

    环儿身中,荀舫主猜想说:“世才此举乃是结善缘,培养志同道合的朋友。”

    ……

    南城华府。

    华明渊亦思量‘世才之言’,心里有两处高兴的地方。

    其一,他今日所带三友中,有一人得了真学赏识。

    其二,世才对他说这些私话,等同把他视为自己人。

    明渊走到书窗前赏雪,老仆人华安入房回事,说:“三位公子已经安置好。”

    华明渊点头,吩咐道:“去把邵掌柜请来。此番他喜得世才兄厚赠十味菜方,不能无有表示。不然损我和世才交情。”

    “他若拿不出答谢银两,我可借给他。”

    华安连声应诺,说:“刘奉义送他菜方, 有一半是看公子之面。若非公子美言, 他岂能得此造化?”

    今日宴上, 华明渊确有帮邵掌柜说话, 但并非直接替他要‘豆腐菜方’,而是说起东城酒楼来历。

    那酒楼原东家是他华府,邵掌柜乃老掌柜收养的义子。

    华府举家搬去西子城后,邵掌柜就想盘下东城酒楼,自己做主当东家。

    华太公念他厚道,只以三成价钱就先盘给他,让他自己经营酒楼偿还。

    邵掌柜很感激,两年还清剩下七成,又多给三年利息。

    刘彦听完这些事,对邵掌柜生几分好感,便许他使用十味菜方。

    此刻酒楼雅室冷清,但楼下厅堂很是热闹。

    晌午那群食客们尽数回来,听说掌柜已得菜方,纷纷叫嚷着置办一桌,银两成片散落桌面。

    邵掌柜正是高兴,岂会拒绝众客捧场,爽言答应下来,去后厨吩咐。

    厨下一句话使他犯了难。

    庖夫说:“没有那么多豆腐。奉义那桌是他自家带的豆腐,咱厨里豆腐将够做成两桌‘豆腐宴’,哪能做出十七八桌?”

    “这……”

    邵掌柜想让人去买,可眼下去哪能买到?

    堂内近百人等着品尝‘奉义豆腐’,他把菜给谁都不合适,若因此闹将起来,伤了酒楼和气。

    小伙计适时说话:“不如一桌送一盘,今日全当奉送旧客,请他们尝尝味。明日一清早小的便去南乡拉来一车……”

    “听刘奉义说,他那豆腐就是从南乡买的,好像叫余家豆腐。”

    “好!明日你多带人去,大雪封山也要给我拉回来。回头我重赏。”

    说着,邵掌柜回前堂安抚众客。

    殊不知刘奉义那句透漏,包含着‘赶鸭子之计’。

    刘彦是刻意说与小伙计听,好让酒楼去南乡买豆腐,使余家两个妖道疑心担忧。

    等他们失去定性,心思就会生乱,一乱则失了心计。

    ……

    刘府书房。

    刘彦与众女谈论这个‘心计’,有人听懂暗赞,有人不明疑惑。

    最笨的弦月娘子问:“小奴不懂,东城酒楼去余家买豆腐,如何会使那俩妖道担忧?他们只管买豆腐就是啊。”

    阿九替公子回答,说:“今日我公子去南乡问羊脂豆腐,又到余家看磨豆腐。”

    “那两个妖人知道此事,多半会生出猜想,害怕自己借豆腐炼法之事败露。”

    “明日酒楼遣人去买豆腐,会与他们说起我家公子。”

    “那时妖人就会知道三人中,有一位乃真学君子刘奉义。”

    “他们更会猜忌,心性燃起焦灼。心神便会乱,乱则用心不全。”

    “在发生陆夫人腹痛,杨七被赶回家之事,二妖道那时心会有何想法?”

    “肯定一心想弄明白,便入了公子计谋圈套,其心其行,皆被掌控!”

    “有道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

    “但若见薪火燃起,则不能明察秋毫,失了心思缜密。”

    “我公子此心计,用意就在于此!”

    弦月恍然明悟,方知其计厉害之处。

    萱儿接话:“公子此计谋,比在一户人家边上放火,等他们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救火,也就失了守家防备。”

    “就算明目张胆入其家宅,他们也未必知晓。”

    “此乃心学之精妙所在!”

    “不知小奴说的可对?”

    刘彦点头,他此计确实脱胎于心学。

    《君心化龙·内篇》有云【心之所失,必因忧乐喜怒欲利。能去忧乐喜怒欲利,心则反济。】

    此番用计,乃反用‘养心法’,是为‘种欲乱心之道’,使妖道忧虑,而乱其心。

    刘彦说:“我初用心,其中还有疏漏。若遇到同样对手,他必识破我计,反可以利用我计,遮蔽我心。”

    “稍后慧静法师来,直接请入书房。”

    “我答应与她同修养学,不可食言。”

    阿九领喏走到书桌旁,推开荀舫主那卷《山居图》,内中诸多舞姬乐姬齐聚交谈,望外等人入画。

    沈玉娘观此图赞不绝口,携带女儿一起入画游赏,豆娘也跟着进去。

    片刻书房内清净,刘彦看眼图卷,转眸回到手中书,一念入书修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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