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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是普北城特别舒服的日子,这座靠海的城市,在六月份的时候,已经是绿意盎然。白天的时候不会太热,晚上的时候又不会很凉,海风吹过,大半个城市都能闻到海洋的味道。和其他很多城市一样,在六月初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有人已经提前过起了夏天,穿着短裤短裙逛街,有人还在过春天,甚至是冬天,在夜里的时候还要套上长袖,有些在晚上摆摊的小贩,还会套上羽绒服。

    张文铎自幼在这座城市长大,闻惯了海风的味道,也几乎熟悉城里的每一条主要街道。张文铎退伍后回到老家,先帮着他妈打理了半年的店铺,同时也在备考公务员。张文铎的梦想就是当警察,高考的时候填报的也是相关院校,可惜成绩相差较大,未能被入取。张文铎的高考成绩,够上三本,但他觉得没有意义,又在街道主任和母亲的连番思想工作下,报名参军。在部队待了五年后,复原回到老家。报考了一次公务员,同样是因为成绩较差,未能如愿。张文铎想着边找工作边继续备考,张母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得知街道正在招聘辅警。张母便再次找到街道主任,了解了当辅警的各种福利待遇后,劝张文铎去当辅警。张文铎想着当辅警或许可以为自己将来当警察积累经验,便去街道报名。张文铎经过笔试、面试及体能测试后,正式成为了一名辅警。到六月初的时候,刚上班还不到不到半年,还在试用期。

    张文铎“因公负伤”,虽然伤得不重,但也想多休息两天,向所长请示,很快得到了批准。虽然休息,张文铎也没闲着,先去医院看了老王,老王受伤比张文铎重,还得在医院康复一段时间。张文铎随后又来到武连胜所在的医院,见到了在医院icu门口守候着的武连胜的父母和亲戚,打听到武连胜还未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生命体征基本平稳,但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得知武连胜情况好转,张文铎心情轻松了些。张文铎安慰了武连胜父母一番,在聊天中得知武连胜父母,目前并不知道武连胜是为了救他才被蛇咬了。这事,张文铎只对老王提起过,想来老王也没有向上级汇报,也没对旁人说起。张文铎想跟武连胜父母说武连胜是为了救他才被蛇咬伤的,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不敢承认,而是还没想好承认了后,该怎样面对武连胜的父母。虽说武连胜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见到哭红眼圈的武连胜父母,张文铎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张文铎心情低落,想留下来陪着武连胜父母,但又不敢多留,接到所里打来的电话,让张文铎回派出所,刑警队要提取他的足迹做比对。张文铎让武连胜父母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去。回到所里,有两名警察问了张文铎一些问题,张文铎如实回答,之后又提取了张文铎的鞋印。

    配合完刑警队提取足迹,张文铎跟指导员打了声招呼,便骑着电动车回家了。张文铎家就在他上班的派出所的辖区里,骑电动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小区。先到小区临街的铺面,跟正忙乎的母亲打个招呼。张文铎在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因公死亡,是母亲陈敏霞独自将张文铎拉扯成人。陈敏霞之前在工厂上班,跟着师父学了裁缝的手艺,下岗后,租赁了小区临街的一家商铺,开了一家干洗店,日常也就是陈敏霞和张文铎的舅妈徐娟俩人在忙活。除了洗衣服,陈敏霞还接一些扦裤脚,缝纫床单被罩,换里衬、改衣服等缝纫活。由于手艺好,小店在社区里颇受欢迎,开了十几年,周围的商家换了几岔,陈敏霞的干洗店却一直在开着。

    张文铎在母亲的店门口停好车,冲着里面喊:“妈,晚上吃啥?”

    正在做缝纫活的陈敏霞抬起头来,冲着外面吼:“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这忙活的连水都没时间喝,你这浪完回来了,啥也帮不上,一天到晚还就知道吃,你看我能吃不?你吃了我得了。”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陈敏霞性格较为泼辣,在张文铎居住的小区和她的手艺一样,都颇有名声。张文铎却知道,母亲的泼辣三分之一是与生俱来,三分之一是开店十几年磨炼的,还是三分之一是伪装的。女人开店做生意,不泼一些,辣一些,会被闲人欺负。陈敏霞开了十几年干洗店,也会和一些胡搅蛮缠的客人发生冲突。有理的时候,陈敏霞分毫不让;没理的时候,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最后只为少赔些钱。

    张文铎又问:“那你晚上吃啥?”

    陈敏霞说:“你自己爱买点啥就买点啥吧,我和你舅妈也就对付一口中午的剩饭。”

    张文铎说:“没钱。”

    陈敏霞吼着:“没钱就饿着。”

    张文铎知道母亲并未做饭,便发动摩托车离去,张家的房子在小区里,张文铎先骑着摩托车,到超市买了几瓶啤酒,拎着啤酒上楼,打开冰箱瞅了瞅,见还有昨天吃剩下的香肠和酱鸡架,张文铎拿出香肠和鸡架,也没加热,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边看电视边喝着啤酒,啃着鸡架,借酒消愁。喝了几口酒,忽然想起一事,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相册,翻了半天,翻到一张合影,盯着合影看了半天,之后又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信息:老魏,你记不记得,初中我班有个叫易玲的女孩?

    又等了好一会儿,老魏才回:有点印象,长得一般,家里有钱,当时就有好几个人追她,后来转学走了。你见到她了?

    张文铎回复:好多年没见了,变化挺大,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是听人家叫她易玲,姓易的人不多,又在一个城市,就觉得或许是吧?刚才找出我班的大合影比对了一下,看不出来。

    老魏回复:那你没过去问问?

    张文铎回复:办案子呢,没来得及。

    又等了会儿,老魏回复:有联系方式吗?先确定一下,如果是,哪天约出来,喝点酒,聚聚。

    张文铎回复:就算是易玲,……人家是富二代,能愿意跟咱聚嘛?

    老魏长时间未回复,张文铎猜测老魏是在忙,也就没再问这事。看电视到晚上十点,陈敏霞才回来,到家之后又是冲着张文铎一通吵,说张文铎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屋里乱也不知道收拾,这么老大个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张文铎不愿听母亲的训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就回屋躺着去了。打了会游戏,猛然想起一事,来到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几本书,想着该拿哪本。张文铎书架上摆着三排书,都是跟“刑侦”有关的书籍,有《法医昆虫学》、《刑事侦查学》、《足迹学》、《法医鉴定实用全书》、《fbi案件分析》、《犯罪心理》、《心理学》、《变态心理学》、《逻辑学》等等。张文铎自幼就有当警察的梦想,复原回来后,想着通过“考公务员”的机会,成为警察。想着当上警察后,万一碰上案子,不能让人笑话,便利用业余时间,没事的时候就翻几页。像“法医类”和化学类的书籍,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和分析实验,张文铎既看不懂,也没有专研的决心,只是抱着了解的心态,大概知道遇见类似的问题,该怎么做。

    张文铎回想今天的案件,想着查一查武连胜是被哪种毒蛇咬伤的,翻了半天书,没找到确切的答案,又上网查了会资料,各种说法都有,也没找到准确的答复。在网上无意见看到了一个帖子,说是东南亚一带,有一种习俗,家里会在门上挂一种镂空的风铃,风铃里是特制的香料,用来驱赶蚊虫和各种蛇类。张文铎猛然想起,父亲留给他的那个铃铛,翻箱倒柜的找了一番,在柜子里找出父亲留给他的铃铛。

    张文铎的父亲张伟铎在张文铎十二岁的时候去世,生前是一家工厂的保卫科长。在工作中身亡,算是工伤。张文铎小时候就时常见有时是爷爷,有时是父亲,摇起这个铃铛。张文铎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曾跟张文铎说起过这个铃铛是先秦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并告诉张文铎,张家世代都做着“侦缉”、“探案”之类的工作,在汉朝的时候做过“司隶校尉”、在唐朝的时候做过“不良人”、在宋朝的时候做过“皇城司”、在明朝的时候做过“锦衣卫”、在清朝的时候,甚至还在“粘杆处”任职。张文铎的爷爷张云铎说这个铃铛,有一种神奇的功能,每当他陷入困惑,理不清案件的头绪的时候,摇起这个铃铛,铃铛略显沉闷的声响,都会给他带来破案的思路。铃铛在古代,也被称为“铎”,张家人名字中世代都有个“铎”字,也是来源于此。

    张文铎觉得爷爷所说,与其是铃铛的作用,倒不如是心理作用。张云铎还说这个铃铛,有驱散邪祟的作用,很是灵验。对于驱鬼辟邪之所,张文铎小时候是信的,随着年龄渐长,“信”的程度越低。张云铎还活着的时候,常会坐在摇椅上,让张文铎给他捶腿,代价是跟张文铎讲他年轻时办过的案子,有民国时期的,有日伪时期的,也有建国后的。有的案件在张云铎口中说出,颇为“灵异”,张云铎说起过他在民国的时候,曾在一个山区的县城里见过能够飞的狗和长着六条胳膊的人等等,张文铎觉得是无稽之谈,怀疑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可能是“说书”的。张文铎并不愿意听爷爷讲故事,更想出去玩,可在爷爷活着的时候,如果不听爷爷的话,又会遭到父母的训斥,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听爷爷讲故事。常常是讲着讲着,爷孙二人都睡着了,爷孙二人彼此的呼噜声将对方吵醒,都是睡眼稀松地看着对方,问:讲到哪儿了?

    张文铎也陷入困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摇起了铃铛,铃铛十厘米左右的高度,几厘米的宽度,倒是颇适合被握在手里。略显沉闷的“铛铛”声,并未给张文铎带来新的思路或灵感,反倒是让张文铎有些心烦。张文铎又打量了这个铃铛几眼,见铃铛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四个方向分别镌刻着每排四字,共十六字的篆书,分别是:驱邪避凶、镇妖伏魔、鬼祟勿近、福祸相依。张文铎看不懂篆书,这几个字是父亲告诉他的。他还知道,这铃铛的里面,也镌刻着“篆书”,不过他父亲就不知道里面的篆书写的是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铃铛通体成墨绿色,由于时常被把玩,铃铛上面还有了些许的包浆,使得铃铛本身的光泽又暗淡了许多。张文铎并不信牛鬼神蛇之说,想着如果结婚的时候彩礼不够,就把这铃铛卖了换钱。张文铎摇了会儿铃铛,困意来袭,就躺在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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