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墨似瞧出张顺眼中的迷茫之色,笑着自报家门道:“我叫向墨,乃赵问赵师的弟子,从京城而来,来此之前,赵师托我照顾一番你你这位半入门的弟子。

    先前听师傅说你在城中武馆习武,我去寻找,没见到人,打听之下,这才寻到了此处。”

    张顺不认得这人,只是听到向墨说起赵问赵师,恍然大悟,眉梢一喜,道:“原来是向师兄,不知赵师如今在京城之中过得如何?”

    张顺听到耳边喧嚷声,一拍脑门,“听到赵师消息,一时之间疏忽了些,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兄请,临近中午,恰好一同去酒铺,边吃边说。”

    向墨摇摇头,“师弟勿怪,待会我还有要事再身,不便饮酒,酒铺便不去了。

    此处堤岸不错,不如你我沿此河岸走走?”

    张顺笑着颔首,和黄幺打了一声招呼后,与向墨并肩离去,身后跟着那两名随从。

    向墨并未与张顺言说过多朝堂政事,报喜不报忧道:“赵师到了京城,直接被提拔为了吏部左侍郎,官职正三品,可一点不小。

    京城正三品官员分有宅院,另外还有皇帝陛下赏赐的金银,吃住不成问题……”

    数月相处,张顺对于赵问这位良师益友,颇为尊敬,为人既不呆板,又恪守底线,温润老者,醇厚儒生,大抵如此。

    听到向墨言说赵师近况后,张顺点头道:“吃好睡好,能抵百病。”

    赵问官场沉沉浮浮多年,心态颇好,而且头上似有旧友关照,朝堂之上纵是再云波诡谲,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张顺想通此节,询问向墨,“师兄为何会到这野泽城中?”

    向墨嘿嘿一笑,边走边说,“先前奸臣当政,贬黜赵师在内的许多清正官员,我一气之下,也挂印而去,之后数年一直待在京城,这不是赵师起复,说我年纪轻轻不可丧志,见野泽城诸多弊病,便将我任命到此,革故鼎新……”

    向墨出身不错,祖父对赵问有提拔之恩,并且见赵问学问高深,就让向墨拜赵问为师,师傅相处多年,感情甚笃。

    向墨看着青年模样,其实已是而立之年,早年便考中进士,并在京城谋了一芝麻小官,专为历练,就在将要升迁时,赵问遭贬谪,于是他自己也早早挂印。

    此次向墨前来,一是野泽郡上下确实弊病丛生,特让他来治理,二则是赵问为了将向墨历练一番。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赵问对向墨期望不小。

    向墨话锋一转,打量一眼张顺,乐呵呵道:“你习过武,还能识文断字,文武双全,要不要来给你个一官半职,来城里帮我?

    入品的官员得朝廷任命,我管不了,可一些掌实权的小吏,我手底下还是有几人的。”

    张顺想也不想拒绝道:“我天性散漫,不适当官,恐怕辜负了师兄好意。”

    一是城中距野泽太远,张顺不可能远离,二是此世非凡,张顺将修行放在首位,实力强横,规则即无法束缚,在水中称王称霸,当个土皇帝才好,当甚么官吏,自找不痛快。

    向墨拍了拍张顺,不以为意,笑道:“无碍无碍,我来之时,赵师就说了,你志不在此。

    不过你当渔民,想来会受不少欺压压榨这等事儿。

    往后师兄罩你,报我名头,看哪个敢招惹你。”

    向墨虽出身豪富大家,不过因常随出身卑贱的赵问身侧,而且当初在芝麻小官上历练甚久,对于底层这些腌臜事,一清二楚。

    张顺闻言,笑着拱手,行了一礼,“那多谢师兄了。

    师弟老实本分,向来不惹事端,无非想图个潇洒自在,往后娶个婆娘而已,不会招惹事端。”

    向墨咂咂嘴,“师弟不愿做官,是想习武,成为那等摸着天的高手,上可双手摘星辰,下可四海捉老鳖?”

    “世上哪有那般的神仙人物。”张顺反问道。

    向墨久在京城,对于某些事所知得更深,拍了拍张顺道:“指不定真有。”

    “武师化境能否做到那程度?”

    向墨摇摇头,“我不是武师,并不清楚。”

    “师弟,我到这野泽郡,共有两事,一是澄清吏治,二是将那些地痞或恶霸组成的团伙一個个灭掉,不过眼下我根基不稳,此事需要缓缓行之,急不得。

    否则定先帮你将此处埠口官吏以及渔霸。

    这些上下沆瀣一气的蠹虫,就是国家纲纪败坏的源头……”

    向墨极好说话,一直和颜悦色,直说到此,神色才稍稍变化。

    又聊了一会儿,向墨笑道:“得空进城,或者有甚么事,可以去梨花巷找我。

    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在此逗留了。”

    张顺对这位热情的师兄并无恶感。

    “赵师入京,还不忘我,这恩师没有白拜。

    向师兄应当不是甚么坏人,况且咱就一小小渔夫,没啥可图的。

    这条关系在,以后会少许多麻烦,不过能不用还是不用,否则这渔夫身份就越发不妥当了,待实力到了内劲,这身皮也该换了一换……”

    张顺回来时,有渔民问到向墨身份,张顺只说是自家远房亲戚,发迹了而已。

    众所周知,亲戚发迹了,不代表自家发迹,可至少旁人多少会有所忌惮。

    临近中午,酒铺之中,喧喧嚷嚷,不过还有空桌,挑了一处偏角落的地方坐下后,萱娘走来,似在埋怨道:

    “顺哥儿,好几日不见你了。”

    张顺前几日初到水底,有诸多事情要做,哪有闲功夫来这儿。

    逢场作戏,调侃两句,见见小娘,心情愉悦而已,不能耽误正事。

    这点,需拎得清楚。

    萱娘手中倒酒,媚眼一笑,“听说刚刚有一位披裘公子来寻顺哥儿?”

    “顺哥儿越来越有本事了,往后发达了,还请莫要忘了照顾照顾小铺。”

    她能够在这埠口屹立不倒,从不曾有人侵占过便宜,便是因长袖善舞,最会借势。

    在这世道,非得如此不可,否则早就成了哪家豪门豢养的金丝雀了。

    张顺为人如何,这些日子一清二楚,老段头那桩事就可看出。

    张顺笑呵呵道:“行啊。”

    照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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