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南二十里,沿着运河有一条黄土小路。小路一侧,芦苇荡荡,清风徐来,片片轻摆,不时露出碧水清流的河面;另一侧,柳条低垂,嫩芽方萌,露水滴落,宛如戏水的婴孩,迎风嬉闹。昨夜刚刚下过大雨,小径上一股泥土的芳香,可对于此刻跋涉前行的人来说,却都没有心情沉醉在这请雅的景色当中。

    卯时天色刚刚放晴,小径上只有两个身影在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着,当先走着的是一白衣书生,虽然道路泥泞,脚下却还轻盈,三步两回头,不时催促身后的后生快些。那后生十来岁的模样,一条胳膊被人用布条绑在木板上,一步步挪的仿似提线木偶一般,满脸倦意,还不停的打着哈欠。这二人正是临风谷弟子左丘亭和他的书童刘久儿。

    “要不要我背你啊?”左丘亭问道。

    “不用,我久儿大侠,哈~欠~~,行走江湖独来独往惯了。”刘久儿一边轻拍自己嘴鼻,一边道。

    左丘亭回头又问:“那你倒是走快些呀。”

    “雨后土路这般难走,我有何法?等我练成了绝世轻功,我背着三公子走都不成问题。”

    “这路还不是你选的,不要总找别的理由。”左丘亭有些气结。

    “是我说这条路比大路近不假,可同意的是您呀。”刘久儿把脸一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嘿!你这小子!”左丘亭刚要呵斥两句,却心想久儿说的也有理,只好闭口不语。

    刘久儿忽然嚷道:“三公子你可先行一步,去那边等我啊!”

    左丘亭回头瞧了瞧,心下踟蹰,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不放心把伤者独自留到后面,只得转过身去,继续闷头走路。

    “三公子当真哪里都好,就是遇事踟蹰,一件事情翻来覆去想个半天,也难做决定,真是婆婆妈…”刘久儿还在后面碎碎念着,忽然感觉前方飘来一股杀气,自知失言,登时闭嘴。

    从大路行至高旻寺,要走上整三十里,即便轻功夫好的,也要走他个小半个时辰。而这条路鲜有人知,只需走上二十多里,若是用上轻功,两刻不要,便能抵达。

    此刻二人,艰难跋涉,终于用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方才来到高旻寺山门。与前一日不同,此刻山门紧闭,两名知客僧守在门外,正与想要礼佛上香的善男信女解释着什么。

    左丘亭、刘久儿二人走上前,向知客僧表明来意,却见那知客僧深施一礼道:“今日是方丈参禅出关之期,鄙寺有颇多事宜需请方丈决断。另外还要准备三日后的准提菩萨圣诞佛会,今日暂闭寺门一天,还请各位施主莫要见怪。”

    未及左丘、刘二人答话,身后一妇人尖着嗓子喊道:“从前方丈大师也不是没闭过关,可从来不见关门的!我家阿秋就要去春试了,我赶着替他敬香呢!怎么就…”她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男子匆匆拦住,边拦边劝:“佛门净地,莫要吵闹,莫要吵闹。”

    左丘亭接话又问那知客僧:“敢问大师,除了您刚才所讲这些,贵寺闭门可还有其他原因?”因他深知,寺庙闭门谢客,实为常见。凡遇大师圆寂、超度法事、宝殿修缮、筹备法会等都会闭门一段时日,只不过一般都会提前知会香客,今日高旻寺之举超乎常理,左丘亭预料此事并非表面所示的这般简单。

    那知客僧听闻左丘亭所问,神色有些闪躲,言辞更是闪烁,“今日确是方丈出关之日,三日之后准提菩萨圣诞佛会也是确有其事…”

    刘久儿跟上来几步,打岔道:“这位小哥,你可是佛门子弟,出家人可打不得诳语。”

    那知客僧一时语塞,顿了片刻,双手合十,用只有左丘亭、刘久儿二人才能听闻的音量说:“确,确有他事,可具体为何事,小僧的确不知,还请失主莫怪。”

    左丘亭忙回了一礼,低语与那僧人道:“在下此来并非为了进香,而是有要事想要报与寺监与方丈大师知晓,吾二人许能解贵寺之所急。不知可否劳烦大师传达?想必寺中只要各位通知香客今日闭门,并未说过有事不能通禀吧?“说罢,左丘亭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交与那僧人,补充道:”只需将话带到,再把这东西交由寺监查看便可,若仍是不允我二人入内,也是无妨。“

    那僧人眨巴眨巴眼睛,心道左丘亭所言有理,便答允下来,转身入了山门。

    “三公子,你给他的是何物?”刘久儿甩着伤臂问道。

    “不过是从丐帮袁长老那里领的扬州地图,我临了暗符在上罢了。对了,另外还给了那枚玉佩。”

    “哦!玉佩!那玉佩有何用途?”刘久儿赶忙追问。

    左丘亭摇了摇手中折扇,略一微笑,轻言:“若能进得内里,你自然便知。”

    少顷,那知客僧人推门而出,门外一干香客此时也都散去,只有左丘亭与刘久儿等在门外。那知客僧与二人施了一礼,言之方丈允了,回身带着二人入了山门。

    刘久儿这是第一次进这庙宇,见周遭风景美丽,不由得连声感叹。左丘亭前一日刚刚拜访过高旻寺,沿途也不多瞧,只是默默跟着领路僧人,不过在走过莲池走廊时,额外注意了一些,且瞧出些端倪,顿时心下更是笃定。

    不多时,二人便来在了大殿左近,此时那高旻方丈与寺监早已候在了门前。二人快步拾阶而上,与那方丈、寺监见礼。

    “阿弥陀佛,施主此番前来,想必是对鄙寺所发其事,有所耳闻。”那方丈双手盘着佛珠,缓缓道。

    “正如大师所言,不过此事并非听闻,而是在下妄自推断,还请大师莫要见怪则个。”左丘亭抱拳又道:“高旻寺可是在近日,或是说昨日晚些时候,丢失了些器物?亦或某位大师无端圆寂?”

    “施主所断如实,虽无僧人圆寂,但的确遗失了一件佛门至宝。”那方丈沉声道。

    “敢问是何宝具。”

    那寺监看了看方丈,见方丈轻轻颔首,方道:“是鄙寺至宝,六祖圆寂所遗舍利。”

    左丘亭闻言撑开扇面,扇了扇,问那寺监:“大师可有看过我送来的玉佩?”

    寺监从袖中取出地图玉石,交还给左丘亭道:“看过,很是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可与舍利失窃有关?”

    “关系密切。敢问大师,那几朵香客所栽的虞美人可还在?”

    寺监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早间路过,好像没有看到,但舍利失窃事大,并没有过多…”忽然寺监仿佛忆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这,这玉佩是那赠虞美人的香客之物!”

    左丘亭合上折扇道:“不错,那位公子与舍利失窃恐有关联。这块玉佩是我二人昨夜探访刘半城府邸所得,那刘府围墙之上也有暗符,院内也曾种有虞美人。而这玉佩,也有夜行人想从我等手中夺去。”紧接着左丘亭将大半关于暗符、虞美人之事与那“房上君子”之事都说与二僧知晓。那寺监听后,连声叹息,原因无他,那赠花的香客自己并不熟识,只知姓李而已。

    左丘亭刚刚言毕,只见护庭僧人追着一人奔了进来,那人跑的甚快,一阵风似的赶到了左丘亭众人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那铁剑无痕王佑陵。他匆匆与二僧施礼后,忙向左丘亭刘久儿言道:“二位兄弟,大事不妙,我隆兴镖局昨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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