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黄鹤会馆,穿过前院,霍青就停步在院子当中四顾打量。

    “正房、左厢房、右厢房三处聚灵法阵互为犄角,三处阵眼又合成新的聚灵法阵,遮蔽整个院子足矣。不错不错,这小小的黄鹤会馆居然内有乾坤。”

    叶玉婵含笑不语,这个院子她花了重金,当然不是寻常杂院可比。霍青居高位,果然见识非凡,能比普通散修多看出些门道来。

    霍青不急着看炼丹,先把整个院子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黄鹤会馆就你们两个人?”见叶玉婵点头,他又问:“没有凡人管事,没有弟子门人,那起居、接待、坐堂、运货等等,怎么运转?”

    叶玉婵见这位大少爷是真的疑惑,她也感到一丝骄傲,毕竟这链条是她一手打造。她解释道:“起居,我们自己管自己;霍少来之前,没有人需要接待;生意是行商,不用人坐堂;原料直接由黄鹤门派人运来。这不就成了?再说了,参与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霍青从小生活在衣食无忧、奴仆遍地的环境,习惯了与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虚与委蛇,养成了凡事要谨慎、遇事先试探的格,觉得办事就是要在妥协中争取、在平衡中前进。倒没想到黄鹤会馆这样,轻车简从、按最低配比,也能做成事。

    “要我说,这院子还有一处不妥。”霍青指点道,“缺了一处暗门,若遇紧急况,还可全而退...”他话说到一半停住,眉头微蹙。杨行也转头望向院门。

    继而叶玉婵也察觉到,院子外面忽然喧闹无比,竟似有人要来闹事!她念头转动:前几将白漆丹出手之时,就料到不会风平浪静。但如今灵丹阁都不追索,还会有何人闹事?难道是有些势力看着眼红,想要敲诈一笔?

    霍青脸现古怪,喃喃说道:“怎么是他,他来干嘛?”

    叶玉婵听了霍青的话,说道:“既然是熟人,就劳请霍少出面...”

    霍青连连摆手打断道:“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参与其中。而且他是大哥的人,此事必有蹊跷,不是我卖个人就能平息的。”

    叶玉婵没想到霍青竟然要当缩头乌龟,惊讶不已。难道这些二世祖都有两副面孔?一副让人喜,一副让人厌恶。

    “你们出去应付,我就留在院中帮你们护法吧!”霍青说完,不等叶玉婵回答,就钻入一间正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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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退我卫氏的单...”

    叶玉婵和杨行出了前院大门,就见一中年武夫,带着一队修士堵在门口。这武夫材魁梧,偏偏穿着一袭文衫,显得不伦不类。见叶玉婵和杨行出来,他口中也不干净:“原来是黄鹤门的小妞,还不快把定好的草药给大爷送来!”

    叶玉婵脸色铁青,认出这是围攻黄鹤门、被罗长老一剑劈残的卫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养好伤了。卫氏货栈那边,她昨就去解释了,卫温今天还来找茬,分明是来者不善。

    她扬声说道:“订单早已取消,赔偿也已交付,这是昨便定好的事,阁下今所为何来?”

    杨行在一边听卫温辱及叶玉婵和黄鹤门,顿时怒气冲天,但卫温是金丹强者,他和叶玉婵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只能在旁边沉着脸不吭声。

    “哈哈哈哈!”卫温一阵大笑,引得周围修士纷纷围观。黄鹤会馆毗邻一片茶楼酒馆,此时近正午,来往人流渐多,听到动静都跑来凑闹,很快就围起一大片来。

    卫温轻蔑的看着叶玉婵,说道:“谁说订单取消了?我是卫氏货栈之主,没有我的同意,谁敢取消?”卫温在黄鹤坊市一战之后,就被撸了商队首领的位子,来草市做小小的卫氏货栈之主。他心里本就不忿,现在找到报复的机会,还不好好发挥?

    他故意对着围观众人说道:“黄鹤门和卫氏货栈的交易,一次便是一百颗三阶灵丹的规模,卫氏怎会放任这等大客流失?诸位说是不是这道理?”

    叶玉婵银牙暗咬,知道卫温此举就是要夸大黄鹤会馆的财富,让她不能继续低调行商。黄鹤门在放弃炼丹、炼器等发展之后,少了许多支出,单看草药换灵丹的进项,确有一年百颗三阶的规模。可她近期买独院、炼制白漆丹,加上这批草药,已将黄鹤门的底子掏空了,绝没有卫温暗示的那么富足。

    她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好几个腰间挂刀的散修已经眼露凶光,脸现贪婪,看来以后不管是运送草药,还是炼丹售卖,都会多一些麻烦。

    卫温大声喊道:“你不送来,我就自取了!”又朝左右振臂一呼:“见者有份,大家跟我一起去拿!”人群一下子动起来,一些背负长剑的持重之人也跃跃试。

    卫温这是要带动旁人当场洗劫黄鹤会馆!

    叶玉婵连忙上前,大喝一声:“个人私产,不得侵犯!你们敢坏了霍山的规矩?”声音用灵气鼓送出,让在场者都能与闻。

    这一声断喝,效果立竿见影。在场鼓噪的多是散修,霍山的规矩和执纪的狠辣他们大都知道,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哼!”卫温一声冷哼,用灵气加持了送出,如在绵密声浪中插入一根细针,直达叶玉婵的耳中。她顿时耳膜受伤,脑中一阵晕眩,就要委顿下来。

    卫温不敢当众动手,居然用这种暗地手段,而金丹和筑基的差距之大,她连一招都接不了。

    看明白卫温一直在鼓动旁人先动手,杨行大胆猜想,他可能是有所顾忌,须搬出罗长老震慑宵小,当下大声喊道:“我们是丹阳峰客卿罗寅真人门下弟子,谁敢动手,就是与丹阳峰为敌!”其实他并非罗寅弟子,叶玉婵也还没过门,但事急从权,他此时只能这么说了。

    在场众人很多没听说过罗寅和丹阳峰,但卫温听了罗寅的名号,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左右惊慌张望,等听清杨行的话,才知道罗寅并未亲至,不为自己的怯懦恼怒非常。罗寅在此,他当然要有多远跑多远,但他听了线报,吃准了罗寅不在这里,不趁此时打压他的门人弟子,更待何时?

    卫温懒得再做口舌之争,仗着自己金丹初期的修为,直接祭出法剑,上前一步,朝院门全力一劈,先拆了这黄鹤会馆再说!

    剑气无影无声,击打在院墙上,才爆出一团蓝色光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杨行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卫温直接动手,他朝背后看去,如此暴烈的一剑,只在院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剑痕之上,灵气流转,很快形成一道淡黄色的光幕,将整个会馆的正面遮挡住。

    是三个聚灵法阵同时启动!他和叶玉婵快速对视一眼,明白是霍青出手了!

    卫温也吃了一惊,他金丹修为全力一击,对方即使有法阵之力,也该被轰个稀巴烂才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击,疑心院中有金丹强者坐镇!

    叶玉婵见霍青凭借聚灵法阵能抵挡金丹强者,信心大增,强压住伤势,喝道:“擅闯私宅者,可当场格杀之!谁敢上前?”话语凌厉,一下将大部分蠢蠢动者吓阻住。

    卫温当然知道这条规矩,若没相应实力,这条规矩就是狗屎。他随意闯入,把这黄鹤会馆拆了都没事,大不了事后抹平。但若此时真有高手坐镇其中,等着他闯进去,那就危险了,当场被格杀都没处说理去。

    他转念一想,也许这两个小娃娃就是在导他进去呢?这招他们不是没用过,黄鹤坊市那次,罗寅就是扮猪吃老虎,差点杀了他们三个。

    想到这里,卫温惊出一冷汗,恐怕这是陷阱!先前以为罗寅在丹阳峰,现在看来说不定就在这黄鹤会馆之内!他不敢公然对自己出手,但若是自己强闯,他再出手格杀,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想到罗寅正坐在院中等他上钩,卫温寒气冒上头顶,心底一片冰凉,好个罗寅!好个黄鹤会馆!自己差点就上当,要葬于此!他思来想去,顾不得在场这许多旁人,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了。

    旁边的看客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没想到这边报出丹阳峰罗寅的名号,堂堂卫氏货栈的主人居然掉头就跑了。现场嘘声不已,有好事者跟旁人打听丹阳峰罗寅,有些听过黄鹤坊市一战的,便绘声绘色讲了出来;加上前些时丹阳峰苛待雇佣修士的是非,也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罗寅恐怕不知道,他还没来草市,他金丹第一人的凶名就传遍了汉陵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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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温走了没多久,维持草市秩序的一支霍家军才姗姗来迟,为首的正是霍华。围观的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回到茶楼、酒馆、或各自的店铺、会馆中去了。

    霍华已大致知道了事经过,无人伤亡、无财物受损,他不愿继续追究,对叶玉婵态度也是冷淡,问答几句之后就草草了结。

    叶玉婵当年在霍山修行炼丹,和霍华见过几面,后来在熊牛谷又打过交道,算是有些交。如今一个是黄鹤门在霍山的代理人,一个是霍家军的中坚力量,却形同陌路起来。她疑心霍华已知悉她曾背着罗寅父子秘入霍家军谈判的事,当下也不愿继续抛头露面,转回院疗伤去了。

    杨行和霍华也没什么话说。霍华却将他叫住,也不解释先前的误会,只是说道:“听说陆生在丹阳峰?”

    杨行讶然看着霍华,他识得陆生?

    “说起来还是两个月前的任务,南边的陶家被越寇侵袭,向霍山求援。大家都知道凶险得很,不愿过去,最后我指派了陆生。他愿意去走那一趟,就是条汉子。”霍华拿出一枚铁牌递给杨行,说道,“他的队伍全军覆没,我难辞其咎。既然他不愿回来,我也不强求。你把这个还给他,今后他就是自由之了。”临了又加了一句:“给他带句话,就说是霍家军欠他的。”

    等霍光带着人离开,杨行才好好端详这块巴掌大小的铁牌。铁牌材质特殊,入手冰凉,上面刻着陆生的名字,上有灵气一闪一灭,应是某种份标识之物。

    他将铁牌收好,回到中院,霍青已不知所踪。

    叶玉婵从房中出来,递给他一张纸条:今晚酉时,壹斛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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