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林寨使团持魂柱宣威而来,面对的却是平林寨以武相拒,言语间还对大冢宰很不尊重。鬼手和连绳咬牙切齿,“轰隆”一声将两根魂柱插入地下落地生根,其余人等也摆出阵型,与出寨守军对峙起来。

    杨行初时紧张万分,怕这是一个陷阱;后见平林寨守军舍弃了地利出来,且人数不多、战意不强,又觉得这不是。

    “何人领头,出来一叙!”鬼手朝对方喊话。

    “哈哈哈!鬼手老弟,别来无恙?”平林寨阵中出来一位戴草帽的精瘦老者,“一个月前,我们还在并肩作战,劫掠霍山,没想到现在要兵锋相对!”

    “兵锋相对的是你,不是我!”鬼手气愤道,“现在撤兵,我们还可以把酒言欢!”

    老者摇了摇头。“平林寨和霍山仇深似海,鹿林寨却和霍山谈判苟合!还放出话来,要把劫掠的主谋交给霍山处置!平林寨岂敢再信你!”

    “这是误会...”鬼手浑然发觉,在场有不少人对这话点头赞同,连自己这边都有人跟着叹息,他不能把大冢宰的谋划道出,只好高呼,“大敌当前,桐柏山面临生死存亡危险,鹿林寨只想带领各家寨子联合起来!”

    对面老者却扶着帽沿冷笑。“我平林寨也想领这个头,不知大冢宰同不同意呢?”

    “你!”

    “老弟别急,我有个法子...”

    杨行就见双方金丹隔阵喊话,你来我往,眼看不可调和,最后竟决定,双方各派三名勇士出来比武,胜的一方发布号令,败的一方听从调遣。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黄鹤门时,师尊田平和罗宇的比武裁决。比武裁决是南疆一项古老的传统,当双方出现纠纷时,可用比武的方式裁决,胜者即正义。而乌鸦小声告诉他,这其实也是古越人的传统,名为“致师”。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将战,先使勇士犯敌也。

    该派谁出战呢?

    根据双方商议,三名勇士为金丹、筑基、炼气各一。金丹人选,鬼手当仁不让;炼气则有一名全程在抗魂柱的弟子自告奋勇;剩下的筑基...从鹿林寨出发的出使队伍,筑基只有杨行和乌鸦两人!

    鬼手走过来点人。乌鸦赶忙摆手拒绝:“我还有伤...”

    鬼手看向杨行。杨行有些迟疑,出战不是不可以,但他想的是:若想杀他的金丹就在平林寨,这岂不是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

    “还是我来吧!”旁边有人应下,竟是半路加入的爷们,“给大冢宰出把力,也算纳了份投名状!”

    鬼手鄙夷的看了杨行一眼,转而笑脸迎向爷们:“壮士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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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久,对方也挑了三个人出来。双方就在阵列前的空地站定,没有擂台,不设屏障,致师就此开始。

    鬼手的对手是一个壮汉,正阴鸷的盯着他。他却无视这个对手,隔着壮汉朝阵后喊道:“老哥怎么不下场,来比划比划?”

    先前那老者在对面阵中回应:“鬼手老弟一招毙杀南阳金丹,我这兄弟也一招惊跑霍山金丹,老弟莫要小瞧了!”

    鬼手这才双眼一眯,仔细打量起对手来。

    后面的杨行紧盯着壮汉,心中掀起巨浪:商队遭袭时,鬼手和连绳对付队尾的南阳金丹,这人在对付队首的霍山金丹,难道当时想要杀我的,就是此人?

    这时壮汉开口了,瓮声道:“分胜负?还是论生死?”

    鬼手豪气的说:“打完后大家就是兄弟了,这次我们只分胜负,不论生死!”话语间显示出极度的自信。

    一旁的爷们高呼痛快:“好一个只分胜负,不论生死!”

    他的筑基对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剑士,剑士轻哼一声:“想得倒美!我们不分胜负,只论生死!”言语狠辣无比。

    杨行见了剑士的面容,心中一震:竟然是他!竟是当年在黄鹤坊市遇袭时失踪的鹤翼峰弟子萧廷玉!他当年是怎么失踪的,为何现在又出现在桐柏山中?

    这时,萧廷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神往杨行这边望来。杨行吓得差点就要退后一步,生生忍住了,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特制的面具,一般人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份。再看过去,萧廷玉已经和爷们交上手了。

    “那我们就既分胜负,也论生死!”说话的是鹿林寨这边的炼气。杨行不禁多看了这人一眼,他记得这人叫屈虎,一路扛魂柱过来,没想到也有这等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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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六人都已经交上手。

    最引人注目的是金丹组。只见鬼手握着长棍,壮汉手持长戟,两人都是刚猛路数,一招招不躲不避,一记记强拼硬挡,掀起猛烈的劲风朝四方吹刮。

    战不多时,壮汉将长戟往空中一掷,转了两圈下来,竟变作一支旗杆,旗帜上绣着狰狞的鳄蛟,杆头是冷冽的戟尖。壮汉握旗在手,只一挥舞,烈烈响声中,旗帜上的鳄蛟图案竟然活了过来,挣脱而出,怒吼着朝鬼手扑来!

    鬼手将长棍往地上一跺,棍身瞬间变粗变大,竟是一根魂柱。魂柱贴地一扫,从地下猛然伸出一只熊爪,将鳄蛟的头按住,继而有巨大的熊兽钻出,与鳄蛟搏斗起来!这两个金丹的斗法,居然成了两头凶兽的搏命!

    在一熊一鳄蛮斗的同时,鬼手又近身攻了上去。壮汉挥舞旗杆,瞬间占据周围空地,鬼手为避锋芒退到角落,闪转腾挪颇为狼狈,短时间内竟无法近身。偶尔从旗杆下方钻过去,居然被一头蛟龙虚影顶了出来。

    观战的杨行虽目不暇接,却看不太懂,好像金丹级别的斗法,是既拼法宝、也拼自身;既比道法,也比武力。他隐隐觉得,鬼手像在拼命,一直主动出击;而壮汉却畏缩很多,打出法宝后就以拼消耗为主,也许胜负就在这一念之间。

    再看筑基组这边,差距非常明显。萧廷玉身形鬼魅,剑法精准,稳稳占据优势;爷们挥动巨斧,势大力沉,但行动笨拙,已增添了多条伤口,鲜血横流很是吓人。爷们这人,自己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但也曾并肩作战,对他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倒是没想到萧廷玉这么强,要是自己对上...

    筑基比武是杨行最在意的,不说爷们是代替自己上场,单说观战本身就能学到不少。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演练,慢慢出结论:若是自己对上萧廷玉,可以在广大的地域间游走躲藏埋伏袭击,大不了远走千里,再忽然杀回,不管怎样,应该能战胜甚至将其杀死!但在这活动受限的比武场...也许就和当年对罗成一样,不作暗算的话,堂堂正正的比武,自己没有胜算!

    “啊!”

    炼气组这边忽然出现变故,引得众人惊呼。杨行扭头看去,就见原先搏斗的两人分别祭出一张符篆:屈虎的符篆化作一支箭头,如同杨行的鹿角刺般凌空飞起,朝对方扎去;对手的符篆则化作一道光幕,如同小型防御法阵般在周身形成保护罩。飞箭扎不透光幕,只能盲目的乱飞。两个炼气均是全身通红,想是都在苦撑。

    杨行大失所望。他觉得,炼气的比武就该像他在黄鹤门那样,真刀真枪的比试,借助符篆这样的筑基手段,不是作弊是什么?

    以炼气修为驱使符篆,必然无法持久。眼看两人都要支撑不住,忽然屈虎一声大吼:“五虎拍门!”举起手掌就往自身脑门一拍,狂吐一口鲜血后,身上忽然出现一道虎形虚影,朝对手的光罩扑去。虎爪锋利,如切豆腐般划破光罩,一直徘徊在外的飞箭趁机钻入,在消失之前命中了对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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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行看得浑身一抖: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屈虎一招秒杀对手,自己虽受重伤,仍有余息,炼气组算是鹿林寨获胜。

    金丹组那边,一熊一鳄已同时消散,而壮汉已被鬼手近身,长旗杆拒敌于外的优势已然丧失,正被贴身追打。旗杆每释出一头新的鳄蛟,还未成型就被魂柱绞散。最后壮汉猛然跃至空中,将旗作戟朝鬼手掷出,两头鳄蛟附着其上,狂啸而出。

    鬼手不敢大意,将魂柱抡出无数道虚影,形成盾牌挡在身前。旗杆将鬼手击退老远,但冲势也被化解。鬼手不再后退,以无数棍影将扑来的鳄蛟之头绞碎,继而是鳄身、鳄尾,最后点在壮汉身上,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壮汉不顾伤势,颓然拜倒:“多谢手下留情,在下甘拜下风!”

    这下金丹组也分出胜负,最后只剩筑基组。

    杨行见爷们已经浑身浴血,却还在坚持,不禁心中焦急。而细看之下,爷们却是愈越愈越勇,竟似每增添一道伤口,就能多一分勇力!

    也许是见两边都已分出了胜负,爷们一招将萧廷玉逼退,直接跳回鹿林寨阵中,大喊认输。萧廷玉含忿欲追,被人拦住。爷们喘着粗气就要歪倒,鹰眼赶紧过来扶住,助其疗伤。

    三局两胜,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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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出使的队伍回到鹿林寨,两根镇魂柱也回到了大冢宰殿中。

    “恭贺大冢宰,一统桐柏山!”站在大冢宰对面的,竟是刀鱼寨的二当家,孔鹏!

    大冢宰脸上无悲无喜,一挥手,将两根镇魂柱招至身前。他问孔鹏:“和霍山谈判,众人都以为我软弱,你觉得呢?”

    孔鹏诧异道:“大伙都清楚,霍山不会善罢甘休,您这是在争取时间,何来软弱一说?”

    大冢宰伸出手触碰魂柱上的鸟篆。“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他又问:“我隐忍百年,如今跳到台前,你觉得,现在是举事的时机吗?”

    孔鹏语气坚定:“您以前都居于幕后筹划,这次亲自现身谈判,我就知道您决心已下,此后再无退路。”

    “知我者,孔二也。”大冢宰长叹一声,“逃、逃、逃,我逃了几百年,躲了几百年,我围攻陶家堡,结果荒原丢失;我整合百越攻打南疆,结果霍山更加壮大;我联合周泰囚禁霍光,结果周氏被灭满门。”

    “...”孔鹏欲言又止。

    “现在我不想再逃,也不想再躲了。”大冢宰又伸向另一根魂柱。“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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