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被堵在张家口驿站大门外的沈烈想了想,便带着镖车马队徐徐走了过去,这个时候的驿站不可能有空房。

    沈烈打算亮出东厂的腰牌唬人。

    随着马队的接近。

    大门口,几个带着刀的驿卒发出了几声低喝:“来人止步……没空房了……住客栈去。”

    随着沈烈脸色一沉,便将自己的虎头牙牌,还有东厂签发的堪合取了出来,打马上前向着那驿卒亮了亮。

    “哎哟喂!”

    驿卒一见到东厂千户的腰牌便吓了一大跳。

    这腰牌实在太少见了。

    区区几个驿站驿卒自然不敢得罪东厂的大人,便赶忙向着沈烈行礼,讨好起来:“大人……您这是打哪来的呀?”

    沈烈挥了挥手,有些不耐道:“本官自然是从京城来,别啰嗦……赶紧叫人腾地方吧。”

    麻溜的!

    可驿卒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一边讨好奉迎着,一边支支吾吾起来:“这……这可难办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

    沈烈便更加不悦,冷冷道:“怎么,是我东厂的牌子不够硬?”

    几个驿卒忙道:“大人言重了,您看呀。”

    说话时。

    驿卒向着不远处一位手握折扇,风流倜傥的书生指了指,轻声道:“这位是兵部马大人家的小公子。”

    言下之意。

    这位千户大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和他比。

    高下如何?

    沈烈哑然。

    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这个……确实不太好惹。

    可心中不忿。

    沈烈又向着从另一个房间里,才刚刚走出来的一群不知道做什么的闲人,撇了撇嘴道。

    “这几个呢?”

    这几个看上去不像读书人,像游手好闲的混混。

    “哎哟喂!”

    驿卒吓了一跳,忙低声道:“千户大人有所不知,那几位可是晋王殿下的一位近亲。”

    沈烈便看着那几个衣着华贵,不像好人的混混。

    再次哑然。

    这就更招惹不起了。

    摇了摇头。

    良久。

    沈烈才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神马玩意儿!”

    这都是朝廷官员么,凭啥在朝廷的驿站里住着。

    他们的堪合都是谁给的?

    骂骂咧咧中。

    此时。

    沈烈响起了大明朝廷为了维持这驿站系统,所付出的惊人成本,这大明上上下下的权贵,官员,以及亲朋好友,在驿站中吃白食的费用。

    大概每年超过三百万两雪花银。

    沈烈想了想,这笔巨大的开支大概相当于大明军费的两倍还多,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他可算理解崇祯皇帝为什么急眼了,要一刀切的裁撤天下驿站,还把李自成给整的下岗失业了。

    这谁遭的住呀!

    “走!”

    没奈何。

    沈烈只好带着镖车马队原路返回,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于是在华灯初上之时。

    客栈的上房里,简单的洗漱过后。

    出门在外。

    沈烈没敢吃客栈的饭菜,便叫人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了出来,在灶台上热了热,胡乱填饱了肚子。

    叮嘱手下们轮流值夜看管好镖车。

    沈烈便走进了上房,推开了窗户,透过窗棂看着灯火阑珊下熙熙攘攘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此刻心中一阵凛然。

    沈烈突然明白了历史书上所写的一句话。

    张居正没了,这大明也就完了,张居正算是这大明最后一个狠人,只有他才能治的了这天下间的权贵。

    “这大明呀……”

    盛世掩盖之下,这大明早已陷入重病缠身的境地,而张居正的各种改革是大明最后的希望。

    虽然遭遇了一点不愉快。

    沈烈还是抖擞起精神,来了点兴致,便叫上了几个手下出去转上一圈,打算体会一下这边城重镇的风土人情。

    出了客栈。

    走进了街对面的茶楼。

    顷刻间。

    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口音传入耳中,这茶楼中坐满了各地往来的行商,正中央的戏台子上,还有姑娘唱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

    喧闹中。

    粗犷的南腔北调传入了耳中,浓浓的边塞气息让沈烈心情变得洒脱起来,便带着两个手下随意在角落里坐下。

    掏出几个大钱往桌子上一拍。

    沈烈惬意道:“小二,上茶!”

    不远处,快步走来的店小二便露出了满脸的笑容,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哎……来咯!”

    一壶清茶,几样点心。

    一边吃一边听戏。

    这北戏却又和京城中盛行的南戏不同,狂放了许多,粗狂了许多,那戏子的腔调也高亢了许多。

    北仙又叫杂剧。

    沈烈坐着听了片刻,便听出一点梆子味儿了,不由得会心一笑,与邻桌的客官闲聊攀谈了起来。

    沈烈笑着问道:“客官打哪来的呀。”

    那客官也很健谈,忙道:“大同。”

    “哦……”

    看着这欣赏穿着的青衣小帽。

    沈烈点点头,一边聊,一边浮想联翩,这又是一位晋商。

    这明末的晋商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谁要能把这事儿弄清楚了,便明白了大明由盛转衰的根源。

    大致来说在这个时代的北方,晋商实力非同一般的雄厚。

    甚至于。

    手握天下票号的晋商,渐渐成为了碾压浙商的存在。

    可晋商是怎么崛起的呢,自然是拜朝廷所赐,当初大明建立以后,为了彻底解决蒙古问题,便在北方重兵防守。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子守国门!

    当年大明朝廷在北方边境设立了九大军事重镇,以八十万边防大军的强大实力严阵以待。

    对北元残部展开了疯狂的围剿。

    这便是九边的由来。

    可有了九边之地,八十万边军驻守,军粮补给自然便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为了解决军粮问题。

    大明在洪武三年施行了“开中法”。

    便是朝廷出钱,将运粮,卖粮,甚至种粮食的生意交给民间来做,而山西距离九边最近。

    于是乎。

    看到了巨大商机的晋商们,便在军事重镇附近大规模屯田,取得了军粮生意的主导权。

    由此。

    晋商做军粮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

    如果单单是做军粮生意,还不足以让晋商成了气候。

    再后来。

    当时间点来到了大明正统三年,朝廷为了解决边军日益严重的战马短缺问题,便颁布了一道政令。

    政令中。

    朝廷特旨允许山西、陕西几个省份的商人从事盐马贸易,便是以食盐换取边地的马匹。

    于是山西,山西年底商人们纷纷响应,从杀虎口进入草原,深入鄂尔多斯大草原腹地进行盐马交易。

    这便是传说中的走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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