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两骑在官道上飞驰,扬起一阵尘土。

    临近一个小镇,吕一平一勒缰绳,“吁~”

    元夕猛地一扥,胯下骏马一个急停,前蹄抬起,一阵长嘶。

    吕一平点了点头,这小子骑术不错。

    见元夕看过来,吕一平说道:“元夕,咱们就在这个小镇找家客栈留宿吧!”

    元夕点点头道:“全凭吕叔叔安排!”

    到了小镇街头,二人翻身下马,牵着向前走去,为了避免沿途驻军不必要的客套,吕一平与元夕都身着便装。

    吕一平对正打量着这个小镇的元夕说道:“此镇名为泉水镇,镇中有一口千年古泉,泉水清冽,入口回甘,因此而得名,待会儿吕叔叔请你尝一尝这儿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听得吕一平介绍之后,元夕笑道:“那我倒是要好好品尝品尝了。”

    下了山后的元夕,还是觉得天虞山洞府那眼清泉最好喝。

    宴席结束之后,二人休息片刻,便与蜀王道别,驱马离开了子阳城。

    吕一平漫步向前,接着说道:“泉水镇依然是子阳城辖地,出了此镇,再往南行八十里,是同安镇,则是我平南城辖地了。”

    元夕想了想问道:“吕叔叔,那青云宗山门又在何处?”

    吕一平一笑,没有回答元夕的问题,而是转头问道:“怎么?胜了青云宗两大高手之后,还想去挑战整个青云宗?”

    元夕知道吕一平是在打趣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吕叔叔,又不是我要切磋的,再说了,我可没胜得贾先生。”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青云宗在子阳城以北的青云山上,不算太远,差不多有近百里之距吧!”

    说到这里,他故作疑惑道:“若是没胜得贾师叔,那你怀中的棋罐是贾师叔送你的不成?”

    随吕一平来一趟子阳城,元夕收获颇丰,除了蜀王亲口嘉许之外,还赢得一块儿蜀王随身佩戴的玉佩以及青云宗副掌门贾南风的一罐棋子。

    元夕眉头微皱,边走边说道:“吕叔叔,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或者说不应该会出现这般结果。”

    吕一平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客栈,对元夕说道:“走,先进客栈,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有伙计迎了上来,见是吕一平,忙躬身说道:“小的见过吕将军,将军,还是老样子?”

    吕一平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块儿银子扔了过去,“你看着给张罗吧,剩下的就当赏钱了!”

    伙计忙不迭地点头,打量了一眼吕一平身边这位陌生的面孔,上前从二人手中接过缰绳,牵向后院。

    元夕随吕一平走进客栈。

    客栈人不多,吕一平扫了一眼厅堂,挑了张桌子一指,二人就坐了过去。

    掌柜的见来人是吕一平,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亲自端了壶茶送了过来。

    给吕一平和元夕都倒了茶之后,掌柜的满脸堆笑道:“吕将军,稍作片刻,先喝口清茶润润喉!”

    吕一平点点头看向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无需客气,你去忙吧,待会儿有事我交待伙计就是了。”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吕一平笑着对元夕说道:“来,喝口茶,尝一尝这茶怎么样?”

    元夕端起茶杯,先浅尝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吕一平一笑,“你这可有些牛嚼牡丹了啊!”

    元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还在慢慢品茶的吕一平,好奇道:“吕叔叔,这喝茶不就是为了解渴的么?我刚好渴了,这么喝起来很解渴的,对了,您不渴么?”

    吕一平不禁莞尔,元夕所言倒不无道理,便也一饮而尽。

    的确很解渴。

    元夕从怀中掏出贾南风输给他的棋子。

    吕一平见状,想起在客栈门前元夕所言,便问道:“元夕,最后你胜了贾师叔,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连贾师叔都自认自己输了,这其中还能有什么不对么?”

    元夕已打开棋罐,里面是一颗颗流光润滑的黑子。

    他想了想说道:“吕叔叔,我与贾先生对战你也看到了,贾先生的暗器手法虽说不如我这惊雀指这般千变万化,却也别具一格,想必也是精通此道之人。”

    吕一平沉吟道:“这暗器功夫不过是一种辅助手段,有人练,却不会专门练这门功夫。要说发暗器,叔叔我也会些,不过比起你和贾师叔来却是差了很多,我没想到贾师叔的暗器手法也这般厉害,想必是他已将本门武学练至极境,有精力去精研暗器功夫吧。”

    元夕接着说道:“贾先生的手法准度都很不错,就是在力度的控制上差了些。”

    吕一平看了元夕一眼,浅笑道:“要不你回去给贾师叔指点指点?”

    元夕抓了抓头道:“我才不,他又不是我弟子。”

    吕一平白了元夕一眼,“元大侠要不要指点指点我啊?”

    元夕吐了吐舌头,咧嘴一笑道:“吕叔叔,就凭我与关关这关系,吕叔叔想学也不是不可。”

    吕一平打趣道:“那我可要多谢元大侠能看得起我了。”

    元夕面色尴尬,给吕一平添了些茶水。

    这时,伙计已端着托盘过来,摆好之后对吕一平说道:“吕将军,菜好了,您慢用,有什么需要您再招呼。”

    元夕赶紧拿起酒壶,把吕一平的酒盅倒满,自己的酒盅也倒满之后,端起酒杯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叔叔,元夕自幼在山中长大,见识少,性子直,还望叔叔多多提点。”

    吕一平端起酒杯,与元夕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趁着元夕倒酒的功夫,吕一平对元夕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还缺了些城府,喜怒形于色。常言道,过刚易折,元夕,虽说少年当意气风发,不过这养气功夫,同样还是要练一练的。”

    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继续说道:“大道理叔叔就不多说了,这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慢慢体会的。元夕,有时候自己受些委屈不是坏事,毕竟这日升日落可不是围绕你一个人转的。”

    元夕轻声说道:“叔叔,元夕晓省得了。”

    吕一平夹了口菜,边吃边说道:“快吃吧,对了,方才的话还未说完,最后不是你的花生将贾师父的袍袖打了个洞么?”

    元夕放下手中筷子,看向吕一平道:“吕叔叔,我觉得不妥之处就在于此,我用暗劲将贾先生那颗花生打碎不假,可凭贾先生的内力,即便是我打中他的袍袖,他也能将那颗花生震落的。”

    吕一平思忖片刻,轻拍桌子道:“我明白了,既然你已打中贾师叔,那说明在贾师叔心中认定自己已经落败,至于为何没有将花生震落,想必是师叔为了证明是你取胜,才没有用内力震落吧。”

    元夕想了想点头道:“叔叔言之有理,贾先生真乃高人风范,有如此气度,元夕佩服。”

    吕一平感慨道:“以师叔一派副掌门的身份,能如此坦言自己落败,确实令人佩服。”

    元夕夹了一筷子熟肉慢慢嚼着,咽下肚之后,端起酒杯敬了吕一平一下,一饮而尽之后说道:“只是他那弟子却真令人不喜。”

    提起宁冱来,吕一平轻哼一声说道:“是个说话不长脑子的!”

    元夕假装没听到吕一平说什么。

    酒饱饭足之后,二人没有急着回房休息,而是坐在桌旁喝茶闲聊。

    元夕捻几颗云子在手,单手轻搓,说道:“吕叔叔,这云子手感真好,弹起来一定很爽。”

    吕一平也伸手抓了几颗,点头赞道:“的确是好棋子,不过要是敢当王上的面把棋子当暗器,叔叔可就真的佩服你了。”

    当着云中“圣手”的面这么对待棋子,这是扎心之举。

    元夕嘿嘿一笑。

    吕一平接着说道:“元夕你努努力,争取下次把贾师叔那罐白子也给赢过来。

    元夕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贾先生为何就盯上我了,竟然还要寻机会继续与我切磋。”

    “你就知足吧,有贾师叔这样的高手愿意与你切磋,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以为青云宗副掌门出手这般容易么?”

    元夕面带思虑神色道:“吕叔叔,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这般不解。”

    吕一平想了想说道:“只怕还是与你师父有关。”

    “我师父?”

    “对!”吕一平正色道:“元夕,不瞒你说,你初到平南城的时候我对你同样生疑,毕竟叔叔是一城守将,城中来了位来历不明的少年高手,叔叔自然要慎重对待。如今叔叔对你放下戒心,可并不意味蜀王就对你放心了,毕竟到现在连你都说不清你师父的底细。”

    元夕低声道:“我明白了!”

    吕一平见元夕眼神有些暗淡,便出言宽慰他道:“元夕,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不是见面一句坦诚之言就能建立起来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每个人都会有戒心,但是每个人的戒心又有所不同,而这个不同之处就在于你手中的力量有多大。就好比你不怕山中猛虎豺狼,而普通人入深山之后就一直防备猛兽出没是一个道理。”

    元夕若有所思,眼神一亮,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叔叔,我懂了,当初在王府偶遇贾先生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便放在他的身上了,这就是我潜意识中已经开始戒备贾先生了。”

    吕一平颔首道:“正是此理,元夕,叔叔希望你不要对王上有所成见,毕竟王上是一州之主,他对你有戒心是理所应当之事。”

    “吕叔叔,您放心吧,以后我会证明给蜀王看,叔叔没有看错人的。”

    说完,元夕想了想又问道:“吕叔叔,那位小世子与关关可相熟?”

    “不熟!”

    吕一平面色有些微动,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说完招呼伙计,带着二人上楼。

    到了房间之后,元夕没有急着躺下,而是又掏出棋罐,从中捏出一颗棋子,随手屈指一弹。

    “啪”的一声轻响,棋子已嵌入屋顶横梁之中。

    元夕点脚飞起,一掌轻拍横梁,左手一抄,反震而出的棋子已被元夕握在手中。

    元夕飘然落地,竟是悄无声息,他摊开手掌,棋子完好无损地卧在掌心。

    坐在桌前,元夕将棋子全部倒在桌上,“哗”的一声,棋子散落在桌上,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元夕趴在桌上,一颗一颗地数起棋子来。

    数完之后,元夕皱了皱眉,拿起棋罐看了看,又俯身看了看桌下,却什么都没有。

    他又数了一遍,依然只有一百八十颗棋子。

    少了一颗棋子。

    在元夕与吕一平在楼上休息的时候,客栈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伸手捋了捋头发,这位个子不高,面色黝黑的汉子对着迎了上来的伙计笑道:“这位小哥,帮我准备间上房,另外店中还有什么好吃的,选几样再加一壶酒,直接送入房间里。”

    伙计连连点头,带着他上了楼去。

    此人正是阚画子。

    这家客栈就三间上房,今日竟然客满,掌柜的笑得褶子都挤在一起了,而又得了些赏钱的伙计更是喜笑颜开。

    阚画子是从平南城来的,要去子阳城。

    一路奔波,即便是有功力在身,阚画子还是觉得很乏,吃过饭之后便嘱咐伙计给烧些热水,他要泡个热水澡。

    双目微闭,阚画子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之中。

    双臂搭在桶沿之上,阚画子在心中暗叹,出来这么久,想必家中那三位佳人一定很寂寞吧,给自己揉肩擦背的机会如此难得,却白白浪费了。

    阚画子心念一动,体内功力运转,桶内之水微震起来。

    这是阚画子自创的洗澡按摩之法,借助内力震动桶内之水,水再反震到他的身上,好似无数个小拳拳锤在他的身上。

    倍感舒适的阚画子忍不住轻吟了两声。

    正在房间内打坐的吕一平眉头一皱,真是什么人都有,洗个澡也要释放一下,倒是长见识了。

    此时的元夕却已经躺在床上,手中攥着荷包继续想着关于“对鸭”的故事。

    翌日天明,

    吕一平与元夕用过早饭之后离开了客栈,走之前,吕一平看了眼在那喝着稀饭的阚画子。

    吃个饭还在那照镜子,难怪能做出那种事儿来。

    而阚画子的目光却似有似无地落在远去的元夕身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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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王府,

    贾南风陪蜀王在书房内闲聊。

    贾南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王上,这个元夕来历不明,如今人在一平麾下效命,倒是件好事。”

    蜀王面带忧虑神色,问道:“此话怎讲?”

    贾南风道:“他人在一平麾下,就是在明处,便可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算他身怀绝技又如何?若是做出些歹事,一平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元夕能与一平打个平手,只要他人在军中,还怕一平拿不下他?”

    蜀王微微点头,随后又问道:“贾先生,在你与元夕比拼内力之时,我是亲眼所见那根筷子被震得粉碎,像你们这般高手,岂不是连弓箭都不怕?”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王上太高看我们了,若是箭少,我们自然可凭借自身内力或接,或挡或者拨开箭矢,可我们总有气竭的时候,需要重新提一口真气,到那时便露出了空门,就很危险了,不多说,三十名弓箭好手连续不断的射箭,用不上五轮,老夫就吃不消了。”

    蜀王单手在桌上轻敲,随后问道:“贾先生,若是你与元夕动手,取胜的把握能有多大?”

    贾南风轻笑道:“王上,老夫不是自吹,就算是元夕把他那手惊雀指的功夫用出来,我一样能够取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再过个十多年,老夫可断言,我不是他的对手。”

    蜀王笑道:“是贾先生过谦了吧!”

    贾南风摆摆手道:“非是老夫自谦,而是事实如此,十多年之后,他元夕正值壮年,功力日益深厚,而老夫已是日簿西山,气血不足之状,此乃自然之理,人力不可抗之,此消彼长,我自然不及他。”

    说完贾南风思忖片刻,又接着说道:“关于元夕,王上大可放心,一平执掌平南城这么多年,一个少年元夕还不至于将他蒙骗在鼓里,况且王上身边还有我青云宗。”

    蜀王颔首道:“倒是打扰贾先生清修了!”

    贾南风笑道:“王上,有道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青云宗身为巴州第一宗门,自然要不能做那山中野鹤,旁观者清之事,能为王上效力,是我贾南风之幸。”

    蜀王一笑,对着贾南风说道:“客气话本王就不多言了,贾先生为了试探元夕,却失了自己心爱的云子,本王过意不去,要不就把本王那棋子送与先生吧!”

    贾南风忙起身拱手道:“谢过王上,不过南风却是要辜负了王上一番美意了。”

    “怎么?”

    没想到自己送礼还会被拒,蜀王看向贾南风。

    贾南风忙解释道:“王上可还记得老夫与那元夕的约定?”

    蜀王笑道:“自然记得,难道先生想再给赢回来?”

    贾南风一拱手道:“正是如此,王上,这与元夕再次交手的机会,可就要靠王上成全了。”

    蜀王笑呵呵道:“此事不难,如此也好,多召见元夕几次,本王也好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

    言谈过后,贾南风离开蜀王书房,回到自己院子。

    见师父归来,宁冱迎了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贾南风低声问道:“为师问你,以为师对你的了解,你在变招之时不该出现换真气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宁冱笑道:“还是师父了解徒儿,徒儿此举是故意的。”

    神情微动,贾南风瞥了眼四下,对宁冱说道:“走,进屋去说!”

    二人进屋落座,贾南风问道:“为何故意为之?以元夕的功力,你就算不如此藏拙,也不是他的对手。”

    宁冱笑了笑说道:“师父,我不及元夕不假,可若是我输得难堪些,他元夕的功力不就更高些了么?师父的衣袖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吧!”

    贾南风看了眼宁冱,笑了笑道:“你这脑子倒是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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