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杰被说破心事也不害臊,坦然道:“都说铁大人明察秋毫,果然丝毫不假。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草民确有请大人相助之意。但这并不能掩盖草民三件大礼的诚意,更何况在济南城内追捕纵火奸细本就是大人分内之责,草民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我们何不趁机杀了这厮?”朱高煦忽然在蓝桥耳畔说道,“趁这狗东西落单,身上又没带兵器,我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蓝桥和朱高煦躲藏至此,本没想到能反杀张仲杰这一层,听了有些心动地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铁铉怎么办?”

    “一并杀了!”朱高煦露出凶狠的神色道,“你看他处理突发事件如此井井有条,处置起来又是如此合情合理,此人足智多谋,必非池中之物,留着他坐镇济南,总是父王靖难路上的障碍。”

    蓝桥仍然不能释怀地道:“可他只是坦坦荡荡为官而已,和我们无冤无仇的,需要下此辣手吗?”

    “怪就怪他各为其主站错了队吧。”朱高煦不无惋惜地道,“而且你想想,只要杀了张仲杰和铁铉,山东的军政立时会陷入一片瘫痪,不但我们再无被追杀围捕之忧,对父王靖难军南下更是大大有利。”

    “可是……”蓝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朱高煦打断道:“别犹豫不决了,我们出其不意突然杀出,又是居高临下,估计一个照面也就了账了。你和张仲杰既有旧怨,我把这小子让给你,你下不去手杀铁铉,这个坏人兄弟我来做便是了。”

    蓝桥见朱高煦说得肯定,只得妥协道:“那……好吧……”

    “你来找机会,我跟着你下去。”朱高煦嘱咐道,“一招干不死张仲杰也没关系,我干掉铁铉就来助你。”

    蓝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专心观察下面两人的动向。只听铁铉问道:“你说他们二人是粮仓纵火的主犯,可有凭据?”

    “有。”张仲杰道,“火起时曾不止一人在粮仓附近目睹到朱高煦的出现,太虚院的张大当家便可以作证,除此之外我们还捡到这个。”

    他说着拿出一枚玉牌道:“这是朱高煦随身携带的挂饰,他到粮仓纵火烧粮可谓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下他是死有余辜。至于蓝桥,虽没有直接证据指他参与纵火,他和朱高煦一起逃跑却是事实,草民还曾亲自和他们交手,只是被他们逃脱。联想到蓝桥是风月明妹夫的身份,他伙同朱高煦纵火已是无可辩驳。”

    “这么说来就是没有确凿证据指认蓝桥了?”铁铉丝毫不受张仲杰文字游戏的蛊惑,一针见血地道:“朱高煦或许确有纵火嫌疑,但你说蓝桥的这些都只是动机,而非证据。况且你说蓝桥是风月明的妹夫,可有凭据?如果他们既没有上表向朝廷奏明婚事,又没有明媒正娶在当地大摆婚宴,你说蓝桥娶了风月明的妹妹,谁能证明?这也是无法拿到公堂上来讲的说辞。定远伯蓝若海曾随军讨伐北元,有军功在身,他死后定远伯的爵位理当由其长子蓝桥继承,你无凭无据要抓捕他,岂非是要陷本官于不仁不义?”

    铁铉这一番话说得蓝桥几乎要拍手叫妙,差点忘了要下去杀人的事。他见张仲杰一脸尴尬讷然当场,和朱高煦对了个眼色,正准备拔剑从梁上一跃而下,杀死这个屡次与自己为难的宿敌,忽听门外一声娇呼道:“我有证据。”

    正是花语夕的声音。

    “花大家快请进。”张仲杰如遇救星般拉开房门,拉着一身素服的花语夕进来。

    花语夕恭谨地在铁铉座前跪下,扣头道:“民女花语夕,给布政使大人请安。”

    铁铉在今早的大典上见过花语夕,客气地道:“花大家快请起。既说是有证据,不知是何证据?”

    “能够指认蓝桥意图破坏郡主劳军大典的证据。”花语夕进来时提着个盒子,此时她打开盒盖,拿出一只小碗放在桌上。

    小碗盛有一两口喝剩的汤羹,赫然便是蓝桥昨天晚上给她煮的莼菜豆腐汤。

    他曾下过药的第二碗汤。

    花语夕把昨夜与蓝桥品茶论诗后又打赌烹汤的事细细讲了,只听得蓝桥脸上一阵发烫。他忍不住转头去看一旁的朱高煦,见朱高煦一脸似笑非笑好像还带点嘲弄自己的神色,不禁更是窘迫。

    片刻后朱高煦又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一声,在蓝桥耳边道:“你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就只是下了药没干别的?”他特意强调了“干”这个字,然后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

    “下|药不是奉了二殿下的命令?”蓝桥一头雾水地道,“干……干什么别的?”

    朱高煦无奈地拍了拍蓝桥的肩膀道:“人姑娘家愿意单独在深夜同你这男子在她的闺房里品茶论诗,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一亲芳泽将她拿下,莫非你还怕吃了亏不成?”

    他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她一个做青楼生意的小姑娘,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你只要略施手段便可和她逢场作戏尽一夜之欢。真是白比我多活这几年,这种事难道还要兄弟我来教你不成?”

    蓝桥老脸一红道:“没……也没必要这样吧……”

    朱高煦无限惋惜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孺子不可教也,真他娘的笨。”

    这时就听下面花语夕款款说道:“这碗汤被下了一种名叫‘半日闲’的药,服后会让人暂时变得聋哑,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个时辰后自行恢复。蓝桥昨晚假借赌约给奴家下|药,为的就是让奴家无法在六个时辰后的劳军济民大典上献唱,以收破坏大典扰乱民心之效。此药无色无味,奴家初尝一口并未察觉不对,等发现异状却为时已晚。”

    铁铉有点奇怪地看了花语夕一眼,问道:“花大家似是很懂‘半日闲’这种药?”

    “这不是什么罕见的药,大人可把这碗剩汤交给城中任意有名的大夫,都能得到相同的答案。”花语夕笑道,“至于奴家从何得知,不瞒大人,这实是与风月场的把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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